文/小耳机
有人说,时间就是一把杀猪刀,会扼杀一切;也有人说,时间就是风刀霜剑,会消磨一切。其实他们都是在说岁月无情。那么十年的变化究竟会有多大呢?直到近日我才真正的明白。
就在最近的一天中午,我刚吃完饭,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一接通电话,就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姐姐!声音浑厚粗犷,听起来像是有三十几岁。那一分钟我愣住了,实在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还有一个这么成熟粗犷的弟弟。第一反应就是对方打错了。但出于礼貌,我还是问了一句:请问您是哪位?电话那边听到我这句话似乎有些不舒服,低声咕哝了一句:我切!我懒得跟你说……随后就大声问我最近在做什么。
我觉得莫名其妙,但脑子里这时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问对方:你是不是***。果不然,对方连连称是。这下,我才弄明白,原来他是我十年前的同学,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因为同姓又同辈且比他大几个月,所以他一直叫我姐姐。即便后来同窗了,他也未改过口。
在我们很小的时候,我们都在乡下生活。我们两家房子靠着同一座山,只不过我家在半山腰上,而他家在山下。每次他母亲下地干活之前都会把他寄放在我家,和我一起玩儿。但是每次他母亲回来领他的时候,都会发现他身上有好多的青疙瘩。那都是我的杰作!我母亲说,那会儿我特别好打架,一见到他就像见到仇人一样,上去就开始掐,弄得他母亲后来都不敢再把他寄放在我家了。
其实,那时他们家过得也不好,日子也很清苦,感觉比我家还差。有一个失心疯的奶奶,他爷爷脾气也不好,三天两头把他奶奶打得喊爹喊娘,跟杀猪一样,隔壁村都能听到。他父亲,我很少见,印象中不足三次,黑瘦黑瘦的。听说一直在广东打工,很少回来,只有他母亲一个人带着他。那个又高又瘦的女人带着他还要种田种地。
虽然我们俩小时候一见面就互掐,但是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吧。后来稍大些了,我们不但不打架了,反而感情挺好的,尤其我们俩都上学了之后更是感情不错。那会儿上学,我每天早上都会背着书包儿咚咚咚地跑下山去约他一起去学校。每次我去的时候,他都要么还在床上,要么还在吃饭。往往他母亲见我来了,都会忙前忙后地一边给他整理书包,一边咒骂他还不快点。
其实,我挺怕去他家的,因为他奶奶的原因。一次是他奶奶拿砖头砸我,一次是拿着菜刀追我。总共就经历过这两次,不过也已经把我吓得魂不附体了。
尽管他奶奶如此,但还是没能打消我每天壮着胆子约他一块上学的决心。因为比起我一个人穿过一个又一个阴森森的山林,走过那一个又一个的土坟,他奶奶倒是没那么可怕了。
在学校的时候,他一直坐我前面,有事没事的时候总喜欢找我说话,但总是被老师逮着教训。他成绩不好。老师为了平衡班上的成绩水平,就每桌成绩差的安排一个成绩好的,以期望成绩好的多帮衬一下成绩差的。但他的同桌不是我。不过他的作业在交给老师之前也得先过我的关。因为我是班干部,而他就属于我管辖的一组。
一次,记不清是什么作业他没有做完,老师就勒令离他家差不多远近的班干部守着他做完作业才能回家。自然其中就有我。那会儿虽然我们班干部也留校了,但是内心是骄傲的。起初我们是十分敬业地盯着他做作业,但是小孩子哪有不贪玩儿的。然而正在我们几个玩儿的时候,他就悄悄收拾书包溜出了学校,等我们发现了也收拾书包就在他身后追呀追呀追,一直追到他家。可追到家又能把他怎么样呢?他不是已经到家了吗?我们傻傻地这才反省过来。我还好,因为我也到家了。可我的其他两个同学就惨了,他们家在相反的方向。他们很泄气,不过在走之前也不忘警告他一定做完作业。
虽然他在学业上没什么突出的地方,不过在摆弄新鲜玩意儿倒是蛮在行的。有一次他来找我说他发明了一个很好玩的东西,问我敢不敢玩儿。在他面前,我从小强势惯了,不敢也会说敢的。然后他就找了一把烂雨伞,把中间那根主心骨架用老虎钳夹成几段,然后把一段敲平,再问我要了一盒火柴,叫我把火柴头全部摘下来放进那个管筒里。他去找来一个小石头和一些塑料纸,把管筒斜靠在石头上,有孔的朝上,然后点燃塑料纸让融化的塑料滴在管筒上,就这样不到一分钟,只见一阵火花从管筒里“砰”的一声射出来。我站在旁边吓得倒跌在地上,他就捂着嘴巴乐得东倒西歪。
其实小时候,我们俩经常在一起满山坡跑。每次我跑得满身泥土回来,母亲看到了就会插着腰横眉怒眼地指着我骂:你一个妹崽家家滴,一天到晚都跟一个男娃儿滚混啥子?!脏不脏脸嘛?!你看别个哪个像你楞个!
虽然我听不太懂母亲的骂,但还是能感觉到母亲骂得很难听。可是即便如此我依旧我行我素。记不清是哪一年了,母亲和父亲去对面山上干活了,挺远的。他很怕我父亲,听说我父亲上山去了,他就上来找我玩儿了。那天他爷爷在我们长田坎那边挖土。所以我俩就约在那附近玩捉迷藏。轮到我藏的时候,我就藏在那里的一口水井旁,但是由于水井边上长年湿润长了好些青苔,我踩在上边不慎滑倒掉进了井里。他过来发现我“藏”到井里去了,就吓得慌慌张张跑了。井里有很深的水,不过我摔下去的时候仰面朝天的,所以手脚可以暂时撑着井壁。我在井里拼命喊救命,他都没来救我。最后是井上边正在翻土的大叔的女儿下来把我拉起来的。
也就从那以后,我就很少和他在一起玩儿了。他也不常来找我了。后来我们小学毕业的时候,他来了两次我家,都是来询问我要不要继续上初中的,说是班主任派他来说服我母亲让我继续念书的。其实那会儿我心里挺感动的。
几番周折后,我如愿上了初中。不过分班的时候,我进了实验班,他去了普通班。随着学业的加重,也随着年龄的增加,我开始了一心一意地念书,关于他的一切我几乎都不知道了,至少现在我是回忆不起来了。
初中毕业后,听说他没再继续念书了。过了两三年后又听说他学了挖掘机,一个月工资三千,算是挣大钱了。那会儿09年,我父亲白天东奔西跑给别人做临工,晚上触黄鳝泥鳅卖,加起来也才不过每月最多一千多两千元。
直到我大学毕业后,也就是14年年底回老家祭祖,才算是见了他一面。当时我在屋前井边洗刷锅碗瓢盆,看见他从一辆长安小货车上下来,穿的什么衣服我忘记了。不过体型很富态,脸上的肉拥挤地堆在两腮,都快把眼睛挤没了,滚圆的肚子,总让我联想到拿针刺破气球时发出“砰”的一声带来的那种快感。他一见到我就问我什么时候结婚。我看一下蹲在旁边磨刀的聆听,笑一下说快了!然后他就忙着掏烟,我抢先说,谢谢哈,他不抽。他哈哈一笑,就说他们要去上坟,顺便还要帮别人拉货,回头再聊,然后转身就走了。
这一回头就又过了一年多,直到这次他打来电话。在电话里,他东拉西扯跟我聊了两个多小时。从问我什么时候结婚,是不是有了小孩,到我男朋友做什么工作,一月多少钱,再到说他自己买房买车,工资上万,儿女双全,父母工作轻松又买了保险,中间还不忘为我们家每个人指点迷津,怎样挣钱发财。
他说,你们是文化人,我是一个粗人,所以我们的想法自然和你们的想法不一样。我们就想着怎么努力赚钱,多买几套房,再换一辆更好的车,供着孩子读书就行了。
我说,那是,每个人对生活的追求是不一样的。对于我们来说也许吃饱穿暖,有个遮风挡雨的屋檐,就很好了,不想那么累。
末了,他好似很诚恳地用劝诫的口吻对我说,姐姐耶!你们四五千那点钱,又做得到个啥子嘛?莫把生活想得太简单老!
我呵呵一笑,连连点头说是。
其实我总结了一下,他说这么多无非就只说了一个字,那就是“钱”!
十年,一个人的变化会是多少?也许我不见得能完全说出来,但是光阴这个东西还真是无情,不仅风霜了你我的模样,还消磨着你我的性情。我无比遗憾这十年的光阴让我们再也拉不近距离,像小时候一般,天真无邪,率性纯朴了。
写于2016.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