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到底是名词还是形容词?我之所以抛出这个问题,是想趁此机会究其真相。假如视作名词,可说某某的青春,青春便可粗浅地等于一定阶段内虚无缥缈的东西,譬如梦想和勇敢无畏,都是浪漫而无所指的,在这个过程中人们体验刺激并寄托一时的情感。但若视作形容词,可说青春的某某,年龄就大可忽视,甚至于七老八十了,仍然朝气蓬勃,处处显现鲜艳活泼的姿态,于是它指的是一种状态。
这个阶段极具可塑性,仿佛一头秀发,若是被风吹一下,就可能飘飘然若丝娟,若是用手捋顺它,就成了幕布了,幕前台上戏人生。
倘若有什么想做的事,大多是一时兴起的,极具亢奋性,而且,在心里要立志把它做得浪漫无比,一时间全天下的困难都不足为惧。能有个心仪的人来陪伴,固然是件美事,但也有人以独行者的姿态,做尽天下人都向往的事。这个阶段时常有超乎现实的设想,但设若全部的浪漫设想都成真,世界就无处不欢欣了。
青春之名目繁多,难以举罄,唯有两件事最让人热血沸腾,为之不顾一切。一件是梦想,一件是爱恋。梦想是个膨胀的愿望,愿望的尽头是奖励。爱恋则是孤独的体现,但孤独又难借此排遣干净。
我虽然说要写自己的青春,可回头一看,它在哪里?它又何曾出现过?于是,一个没有青春可言的人,又怎么来写自己的青春呢。我于今日写下这许多话,其中绝少插科打诨,而是要以锃亮的刀刃来斫断我和它之间令人魂牵梦萦却无比微弱的联系。
爸把我送去学校那天,雨下不止,路上的泥水溅在行人身上,引来他们尖酸刻薄的咒骂,但车是铁皮做的,哪管他们,只顾一路向前走。当天晚上爸就折回家去,不然在城里找个旅店,徒费几十块宝贵的钱财。而我因为是第一次住校,第一晚上就没睡着。
爸走的时候我没有出去送他,他背着我走出寝室门,我看也不敢看他一眼,一旦看了,胸腔中哽咽的疼痛就要破堤而出,我的软弱就暴露无遗,而这是爸极不愿意看见的。
班主任这时来找到我们,她先确认我们是六班的学生,尔后说需我们提前去打扫一下教室。我当然乐意,正好以此疏散因初次离家带来的不舍和眷恋。也就是这时候,我在人生中第一次品味出思乡思家之情,浓而且重,堪比药水一般苦。
我们一共去了六个人,男生只占了两个,我即是其中之一。故而我们就尤其苦,因为教室里有许多的桌椅需要摆回位置,使之整饬可观,搬来挪去,颇费力气。女生就轻松许多,仅仅使使扫帚而已。其中一个叫做王一一,却不以为然,非要在谁最辛苦这件事上争胜。
我没有和她争,和她争的是另一个男生,两人各持己见,最终他辩解不过,让王一一胜了。末了,他质问我,为什么冷眼旁观,我的回答是,我喜欢她。他哈哈大笑,不无嘲讽的意味。
关于喜欢,我认为是说不上缘由的。它不像脚下踩滑掉进水里,是件逻辑性很强的事情,可由原因导出结果。不过两者有一点倒是很相仿,扑通一声掉进路边的水塘里跟扑通一声掉进伊人的眼窝里,都是突发事件,而且等全身陷入难以全身而退才有所觉。
这个男生叫做谷兰,我初次听到这名字时有些疑问和好奇,经他讲解后,才明白取的是空谷幽兰之意。名字很秀气,人十分精瘦,可脾气特别急,容不下一点不满。这下被王一一驳败,更生闷气。我叫住他,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他打趣道,我应该找姓王的姑娘,而不是他。
这第一天结束后,虽然夜深了,也很难消解大家入住新宿舍的新鲜感,各各发掘着自己的快乐,以致难以成眠。只是我心里怅怅然,忧郁难安,整夜地难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