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剪纸

雨丝纷纷扬扬洒落在身上,撑一把小伞,伴着细雨,此时的老街似乎似是洗尽了铅华与喧闹。

小步登上假山上的亭子远眺,雨丝细如愁般在屋檐倾洒而下,似乎格外绵长,长廊旁古老的榆树上挂满了桃木牌与红丝带,寄托着人们的期望。

远处,那人仍在。

初见时,亦是惊鸿一瞥,我站在檐下躲雨,听雨声一滴一滴落在檐下的石板上,耳边传来了纸张摩擦之声,转身看见老人坐在门前,手握一把修长的剪刀,红纸在他手间灵活地转动。

不多久,一只兔子便跃然眼前。

我对上老人的眸子,竟如窗外的雨水般清明,见我一直看着他手中的那张剪纸,他便顺手递了过来,虽只是一只兔子,每一处细节都十分精致,身上的毛绒绒的,那只兔子仿佛就趴在我脚边 ,啃着那青草。

我随口夸赞了两句,他说,每张剪纸都是有灵性的,你尊重它,它才尊重你。

提到而今的剪纸业,他只是长叹,机器做出的东西,再精美,又有何灵性而言?

老人两鬓早已斑白,耳旁几丝的银发,也随着风肆意飘舞,那双几经沧桑的双手,早已布满老茧,见我对剪纸感兴趣,老人似是十分激动,那双手微微颤抖着,似在表达什么。

老人脚下的竹篓里,亦堆着几张剪纸。

雨渐听,临走时,老人将那兔子递与我留作纪念。

再见,已时隔半月有余。

远在桥上便看到了老人的身影,他依旧坐着,沐浴着日光,手里的剪刀不停地转动,我快步走上前,老人看见我,似乎格外高兴。那脸上的笑意,以及那埋藏不住的自豪。

我凑近看那张剪纸,画面上的洛神,衣袂翩飞,云鬓花颜,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貌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虽极美,但却流露出了一种悲。

的确,它是有生命的。后来,听四石讲《洛神赋》,我也常回想起这张剪纸。

老人说,他也想把手艺传承下去。即使免费,人来人往的街上,驻足的人极止,其中,许多人又只是一笑而过,现在,只要有人喜欢,他便知足了。

他也不知剪到什么时候,可能,等他再也拿不动那把剪刀了吧。

我看着老人,心中流露出一和敬佩,和着那无法传承的悲,老人试了试泪。

我当即提出跟他学前纸,老人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也没有答应我那句话,或许,也有人说过,但从未真正去学,他把这句话当作了玩笑罢了。

站在亭子上,老人手里依旧拿着那把剪刀,纸随刀动,我静静地看着。

我忽的想起儿时于外婆学习的经历,她曾道,万物有灵,剪纸亦如此,你想要它成为为什么样,它便能成为什么样,一切都在于人,不严拘泥于形,而注重灵。

外婆爱梅,亦爱剪梅花,寥寥数笔,一幅寒梅映雪图,便已初现轮廓。

镂空的轩窗旁,一支寒梅傲然独立,让人不由得想起那句“梅须胜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在她眼里,梅是有傲骨的,不争春,也不齐放,便也能使人肃然起敬。

后来才明白,梅的这种风骨,可是她毕生追求的人生境界,也是她所向往的。

前几日,看报道,听说剪纸在50年后,便都由机器批量生产,我听此,眼睛一片湿润,拿起桌上一张纸,找出剪刀,却也剪不出那种感觉了。

听母亲说,表妹在跟外婆学前纸,我不禁高兴起来。

工业化的尊纸,永远,沾不上泪水与汗水。

愿剪纸不在我们这一代断掉,而让那其中每刻的精神永存。

那一张又一张的剪纸,早已不再是剪纸了,而是一种精神,至少还有人在坚持着,这样,也就够了。

我仿佛又看见脚边趴着的那只兔子,又仿佛看到洛神从云款款而来,那永远不变的纸张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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