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停下,与此同时,玄机子也带着一众人马追了上来。
柳之羲见杀手茫茫,心中已有觉悟。却在这时,他忽然听到马车里传来了一个声音:“此人交给我,你们速追!”
柳之羲气极怒极,如此小看他书圣剑仙,无疑是对他极大的挑衅。
眼看杀手就要过界,柳之羲欲要横剑拦阻,手中青剑却是挥之不动。柳之羲一惊,回过头一望,原来手中遗风剑早已被那马车的车夫用马鞭缠住,动弹不得!
就这一瞬间受制,玄机子已经带了不少人冲过柳之羲,追击司马青叶与许静姝而去。
柳之羲心中焦急,赶忙弃剑,晓风残月掌翻然上手!
柳之羲左掌一招“寒蝉凄切”,右手一式“无语凝噎”,杀手顿觉无尽凄凉寒意扑面而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柳之羲的掌罩住了脸,向两旁扔了出去。
后面的人随即杀上,柳之羲双掌合力一推,竟似一堵气墙,挡住了前面的人,又相当于用前面的人堵住了后面的人。柳之羲双掌翻转,再一催内力,凄寒之气自掌中而发,四散空气之中,侵袭在场众人周身,直入骨髓。众杀手打了个寒颤,筋骨酸软,纷纷瘫倒在地。
好一招“暮霭沉沉楚天阔”!
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柳之羲不但剑法超绝,掌法竟然也如此不凡!
眼看柳之羲占尽上风,那马夫立时马鞭一甩,弃了遗风剑,旋即又锁住了柳之羲的双掌。
柳之羲双掌为之一滞,众杀手拿准空隙,纷纷越线而去!
柳之羲心焦,双掌一错,一招“杨柳岸”便挣脱了马鞭的束缚。待要追击之时,但闻“嗉”地一声,柳之羲感觉什么东西打中了膝盖,筋一阵抽疼,顿时便跪在了地上。紧接着“唰”的一声,又有什么东西打在了柳之羲的背上,点住了穴道,使得柳之羲动弹不得。
“别追了,老夫这是在救你。人海围杀,就算你是剑仙,也难逃杀劫。如今,却只有我们三个人了。”
“要杀便杀,司马荣的走狗,又何必惺惺作态?”
马车中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冷冽:“我们可不是司马荣的走狗。”
柳之羲疑惑道:“那你究竟是谁?”
“老夫刚刚说了,我们是来救你的。”
柳之羲不屑道:“你能如何救我?难道还要放我离开不成?”
“放你离开,只救得了其一,救不了其二啊。”
“哦?”柳之羲依然没有放下戒心,自然不会真的相信他的话,但是苦于穴道被点,也只能以此拖延时间,来慢慢催动内力,由内解开穴道,“就不知这其二,指的是什么?”
马车里的独孤鸿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念出了一首词:“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原本应该无关紧要的话,柳之羲听闻,却感心头一记重击,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晓风残月掌,剑仙是出自柳门世家吧?当年柳三变落榜而作《鹤冲天》,仕途不顺而投身烟花柳巷,自封白衣卿相,奉旨填词。入阁为相,只怕一直以来都是柳门中人的心结吧?”
柳之羲心里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也曾经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所以呢?”
“剑仙姓柳,而恰好当今内阁之中,也有一人,姓柳。”
柳之羲冷冷一笑,欲以此掩盖内心的慌乱:“这天下姓柳的人何其多?难道各个都是柳三变的后人吗?”
“那就不知,剑仙是否认得,柳枫桥此人了。”
独孤鸿特意把这三个字说得特别慢,好像是想让柳之羲听清楚,又好像是在刻意强调。
柳之羲心一冷。
刚才他一直都在期盼是自己想错了,可是现实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一路走来,不知道有多少人问过他“柳枫桥”这个名字。
柳之羲与柳枫桥虽是亲兄弟,但柳之羲却一直很讨厌这个人。他的本名叫作柳枫楼,他甚至讨厌到了将自己的名字改掉的地步。
因为他们虽然是亲兄弟,个性却完全不同。
他们做事有不同的原则,有不同的方式方法。
他们一个是退步人,一个是世故人。
道不同,何以为谋?
但是自他们烟花百尺楼碰面之后,柳枫桥愿意亲自出马去救曲觞,包括苏县出现的流紫与嫣红,都让柳之羲对他这个亲哥哥有所改观,甚至让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偏见太深了?
而现在,一切又都被打回了原形。
原来,柳枫桥来到南都,不是为了救曲觞,而是为了投靠司马荣,是为了相位!
独孤鸿见柳之羲不说话,知道他已经上钩,赶紧继续煽风点火:“若说要达到登台拜相的目标,司马荣的确是现成的皇帝。而且听说,司马荣能够成功引出曲觞,得以栽赃嫁祸,还多依赖于他卜算子的背书呢。这样亲密的合作关系,区区一个相位又算得了什么呢?”
柳之羲冷汗直流,豆大的汗珠跌落尘埃,却忽然冷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帮助司马荣的呢?”
看似是拙劣的挑拨,实际上却是内心倔强的负隅顽抗。
独孤鸿又岂会不知,赶紧火上浇油:“那你不妨好好想一想,无论是今日的围杀,亦或是通城一役,天罗地网,布置精密,滴水不漏,曲觞身亡,策机堂近乎覆灭,连你都险些丧命,又是谁的杰作?老夫说了,老夫是来救你的。不然你只会成为他讨好司马荣计划中的牺牲品,成为他位极人臣,一步登天的垫脚石。”
如果说仅仅是相位还不是压垮柳之羲的最后一根稻草,南都围杀与通城一战则彻底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还是要杀曲觞!
可是当初入京的时候,他明明说过会救他!
如今,曲觞却可以说是因他而死!
而且,他竟然连我也想杀!
这是来自亲兄弟赤裸裸的背叛与欺骗。
是谁,都难以接受吧。
柳之羲怒火中烧,气血翻腾,忽觉经脉一通,竟然提前冲破了穴道。
他缓缓站了起来,做出了最后一丝抵抗:“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就在紫清山上。你若不相信,不妨直接去问他。”
柳之羲转过身来,眼中的怒火仿佛都要把眼前的马车点着:“你若敢欺骗我,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一定会杀了你!”
说罢,柳之羲脚下轻纵,还剑入鞘,往紫清山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