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心页

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小县城的腾宇，和父母辗转倒车，两天才到大学门口，进了校门，不禁感叹，好大的学校啊！各种场地，楼舍，整洁又敞亮，来不及一一搞清楚，先办完手续安顿下来再说。忙活了半天，拖着行李终于看到了宿舍楼，父母陪他去宿舍看了一下，放下不多的行李，母亲一边收拾整理一边想着有什么要嘱咐的，等会儿出去吃饭的时候再和儿子说。床铺都弄好了，腾宇陪父母下楼，正要走出来，腾宇被一名守门的战士拦住了，立正，敬礼：“对不起，你只能送到这里。”

腾宇的父母一脸讶异：“啊？！我们还没吃饭，让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就回来啊！”

战士站得笔直，两眼直视前方，看都不看腾宇父母：“对不起，不行！”大概是不忍心看吧！

腾宇的父母见不是可商可量的模样，只好作罢，母亲抬头和儿子说了句“要好好的啊！”儿子点点头。母亲一转身，眼泪刷刷流了下来，怕儿子看见，和父亲头也没回，径直地走了。腾宇多站了一会儿，看着父母走远。

接下来腾宇经历了魔鬼般的训练日子，过程如何，不忍回想。但一起经历风雨，让腾宇结交了生死兄弟，这种情谊是其他任何关系都取代不了的。他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被罚的种类很多很多，其中有不让吃饭的，高强度的训练限定分钟吃饭，狼吞虎咽都不能吃饱，不让吃饭简直是最残酷的惩罚了。饿得要出人命，有人从垃圾桶里捡回来半根火腿肠，高兴坏了，几个人每人吃一口，还抢着吃，像是吃到绝世美味一样。捡火腿肠这种好运气不是经常有，平常吃不饱怎么办？只好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冒死把一个馒头拿桌子下面用手掌压扁了藏进裤袋子里，到宿舍分了吃，不敢多压一个馒头是怕裤袋子太鼓被发现又要挨罚，藏馒头的兄弟半天的训练就在胆战心惊和强装镇静中度过。爬战术把手臂磨破了皮，血粘在衣服上干了撕不下来，跑到水龙头下冲冲，咬牙硬扯下来，那种钻心刺骨的感觉听了都让人觉得疼。等等等等。不到两个月，他们从里到外褪了一层皮，外表和灵魂，都经历了一次淬炼。尤其腾宇觉得自己改变了好多，虽然外表还是十八岁的娃娃脸，但他已经体验过绝望和毫无尊严了。觉得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勇者无惧。

大学的日子经历的时候感觉漫长，但回忆起来却又很短暂。快毕业的时候，腾宇父母托人在西北老家的省会城市找好了工作，希望他回去。他也没有反对，毕竟和他这个专业对口的工作本来就稀少，何况那个岗位还不错。可人算不如天算，学校来了招飞工作组，腾宇想着这几年来北京上学，都没怎么出过校门，根本没看到北京什么样，而且这个体检也是包车出去，就当毕业前给自己免费体检一下吧！招飞要求极为严格，通过率低，腾宇也没想告诉父母，估计说了她母亲也不会同意，反正他觉得自己身高肯定过不去，希望也不大。他就这样瞒着父母参加招飞体检了。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人到了某个情境下，便会感受到某种气氛，随之自己也会受到影响。据说第一次体检学校是拉了满满一大巴车的人去的，第二次是一辆商务车，第三次是一辆轿车。虽然第一次去体检的每个人心态不一，但临到体检的时候，大家都不想一下子被刷，甚至越到最后越想通过了。腾宇就是，他虽然感冒着，但仍一项一项尽全力以赴，他虽然眼睛小，但视力竟出奇的好；转椅上下来有人一张嘴就吐了，他也不晕不吐分清了东西南北；搭积木也还不错，有一个没对上但时间不够重新调整他就那样放着了；检查身体的是个女医生，让他们光着身子站一排，对脸上本来就有着高原红的他来说已经分不清害羞不害羞了……一项一项检查完，车子拉回学校，等结果。

回去没过多久结果出来了，腾宇被淘汰，说是血检不合格。一般孩子到这就算事情结束，淘汰就淘汰了，毕竟淘汰率那么高，等毕业工作呗。但腾宇还较真起来了，他原以为自己会被毙在身高上，谁知他臂长坐高全部通过；还以为自己胳膊上有个疤会被刷，医生问了句疤哪来的，他说训练留下的，结果医生说没事！倒是血检出了问题。他不信，想着自己身体这么好，怎么可能血检有问题呢？再仔细一想，会不会是因为那天感冒着，影响了血检？这么一想，就越想越觉得是，但怎么办呢？腾宇脑子挺好使，他自己试着给招飞办的人写了一个申请，请求重新血检。招飞办竟然给他回复了，同意申请，但是得自费。于是腾宇请了假，自己又出来上了一趟指定医院，抽血化验，这回各项指标合格！

意味着他通过了。他就这样，把军装从绿色换成了蓝色。父亲花钱托人给找的工作没法干了，母亲对儿子又气又疼，翅膀硬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家里人商量，开飞机那么危险，她可是最疼小儿子的。

那一年他们学校通过了三个。那一年他们省通过了两个，但是最终飞出来他一个。成为真正的战斗机飞行员，要经过不断淘汰的过程，腾宇一步一步，竟都过来了。但中间也有小插曲，飞高教机的时候，他一度不想飞了。找师父谈话，把师父气得跟他吼：“那你走！你走了试试！”于是腾宇留下了。后来去基地了，但跟这个师父仍好得跟兄弟似的。

成为战斗机飞行员，腾宇在家乡荣誉加身，甚至有人说不要他家一分钱彩礼把女儿许配给他。这里头有个背景，曾有个新闻里说某地有“人市”，说的就是他家乡，“人市”就在离他家不远的街角。那里娶媳妇难，娶一个媳妇市场价从原来的三四万，涨到了七八万，后来还有更高的，就这价还都娶不到，女孩子都不愿嫁本地的，太穷了，男孩子没得娶。现在已经沦落到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和残疾到缺胳膊缺腿的女的，都抢着要。“人市”就是手里有“货”的人，一般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人脉比较广的，并且有一定信用度的人，和男孩子的父母谈价钱，谈好了就可以“交易”，男方付给这个类似于中介的一定费用，然后就可以迎娶了。每天“人市”都围着一圈人，互相讨论着。如今还有这么个地方这么个形式，简直是中国太大无奇不有。不要腾宇家一分钱彩礼送女儿，算是天大的亲善了，腾宇父亲只好笑笑：“孩子的事情孩子做主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