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够了,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无奈,无非是想替自己洗脱罪名,你犯下的错足够你下几次十八层地狱了!”小依依旧不依不饶,甚至更加恼怒。
“十八层地狱么?也许吧,可那都是死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起码现在我还活着。”墨鸦自嘲地说道“谁若是有胆,来取我的命便是。”
“你怎能如此不知羞耻?我姐姐真是太傻了,居然为你这种人……”小依握紧了手中的飞刀“我真想知道你那颗心是什么做的,我曾经以为你必有特别之处才会让我姐姐如此奋不顾身,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姐姐若是知道必然会为她的选择后悔,现在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你。”
“想杀我的人太多了,杀得了我的人却并不多,你也是其中之一,小依,等你什么时候超过我的时候再来吧,现在的你还杀不了我。”墨鸦淡淡地说早便转身准备离开。
小依怒道“不准走!”话音落下的同时,那把刀已经向前劈去,而后便是血肉破裂的声音,有鲜血顺着明晃晃的刀刃滴落,小依震惊地看着墨鸦左肩上那道深深的刀痕,半天说不出话来。
以他的功力,即便是再快上两倍的速度,他也可以躲开的,可是他没有。
“为什么不躲?”小依问道,声音里有了一丝怯弱。
墨鸦没有回头便淡淡地道“你既然是为你姐姐复仇而来,若是不给我一刀,岂会舍得离开?现在可还算满意?若是满意了便走吧,这已经是我对你做出的最大让步,以后好自为之。”
小依只是摇头“不,这不是我想要的……你凭什么断定这样我就会离开?”她看着眼前那个人肩上血淋淋的伤口,心里一片慌乱,嘴上还是强硬道“你现在受伤了,我想杀你你也逃不掉……”
“是么?那我的运气还真是不好……”墨鸦回过头来,他的肤色本身就很白,现在却更加苍白“或许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可以试试。”
“我……”小依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方才满腔的怒火如今只剩下忐忑与不安。“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
“你当然敢,因为你和她一样的倔强,不肯放弃……”
小依呆呆地看着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便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小依——”
一个两鬓有些斑白的老者出现在两人面前。俩人同时向传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墨鸦见来人有五十左右,脸上或深或浅的刻下岁月的痕迹,发白的胡须在风中摇曳,只是那双眼睛却炯亮有神,周身散发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凛然之气。
小依脸上浮现出讶异之色,而后有些怯怯地开口“叔父,你怎么来了?”
看得出来,小依对此人颇为敬畏。
“我若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这样闹下去了?”老者平淡地问道。
“我……”
老者又道“小依,仇恨永远不能解决问题。它只会让你更加痛苦。”
“可是……可是我不甘心,我想姐姐……”小依泪如泉涌。
老者又向她走近了几步才道“那你告诉叔父,你真的那么想杀他吗?”小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其实你心里刚才就已经有了答案。为什么在即将杀了他的时候你没有复仇的快感?你下了那么多决心来到这里,为什么关键时刻心却乱了?你很清楚,他死了你姐姐也不可能回来,而你将背负着更多的痛苦生活。”
“叔父,我……”
“小依,跟叔父回去吧。你姐姐既然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救他,自然有她的道理。如果今日你真的把他给杀了,跟亲手杀了你姐姐也没什么区别。”
“咣当”一声脆响,小依的飞刀从手中滑落,她伸手擦干了眼底的泪水对墨鸦道“好,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是我也请你永远记着,这条命不是你一个人的!”
墨鸦此刻的脸色更加的苍白,却还是微微一笑道“看来我的运气也不算太差……”说完又转向老者微微颔首道“多谢。”
老者轻轻点了点头“你看起来伤的不轻,还是快些回去吧。”墨鸦正要离开,老者又继续道“年轻人,老朽还有几句话想要告知与你,可愿听之?”
墨鸦点头“愿闻其详。”
老者捋了捋那抹白须才道“老朽向来隐居于世,不喜与世俗之人打交道。山中修道多年,方才观测你时,为你补了一卦。”墨鸦神色微动,又听那老者道“老朽算出你命中注定有三劫,这其一,蝶舞已然帮你化解,这后两劫福祸何如便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墨鸦愣了半刻正要言谢,那老者却已经转身走了很远,小依也跟了上去。又听道老者的声音远远地出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声音豪放不羁又有些淡淡的无奈。
墨鸦回去的时候,白凤已经相当焦灼了,毕竟他这一次出去的未免太久了些。当他看到墨鸦肩上的伤口时,更是惊愕地半天说不出话来,看着他似乎一脸疲惫的样子,白凤忍不住问道“你去哪了?怎么受伤了?谁打伤了你?严重吗?”
墨鸦听着这一连串的问题,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小子,你不觉得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帮我包扎一下伤口吗?”
白凤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找来治疗伤口的药,替他清理伤口。白凤看着那深深的刀痕,紧蹙着眉头,又忍不住道“你到底跟谁交手了?伤这么深!”
墨鸦只是闭着眼晴毫不在意道“没什么,我现在终于不再欠谁了。”
“欠?我怎么越来越不明白了?”白凤疑惑道。
墨鸦道“没必要知道就别问那么多。”白凤只好把剩下的话憋在肚子里,又听他道“我累了”一副赶人的架势,白凤有些气愤地弄了一下他肩上的衣服,或许是用力太大扯到了他的伤口,墨鸦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白凤歉意得瞅了他一眼,果然墨鸦脸色不太好,不过他大约是真的累了并没有说什么,白凤知道他应该很需要休息,也不好再打搅抬了脚准备出去,又听墨鸦的声音传来“白凤,这件事不要让将军知道。”
“嗯,我明白”白凤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墨鸦依靠在软榻边,竟然沉沉地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位年轻的女子对他浅浅地笑,那张脸在梦境中渐渐清晰,她说“墨鸦,你过得好吗?”墨鸦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双不染纤尘的眸子问道“蝶舞,救了我,你后悔吗?”
那女子浅笑不语,然后转身消失于茫茫白雾中。墨鸦刚要喊住她,眼前却又出现了另一位女子的身影,她有着和他一样清冷深邃的眼睛,身穿碧蓝如玉的罗衫。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又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渐渐地消失不见。
墨鸦一句话如鲠在喉,自己有多久不曾见过她了,久到他已经完全记不起来,只是墨鸦明白他也永远不可能再见到她。不曾告别,却已永别。他醒来时,心中只剩下赤裸裸的怅惘与落寞。
杀手固然冷血无情,然儿女情长并非不懂,只是不敢也不愿去触碰,因为那可能成为一个杀手最致命的弱点。那或冰冷、或无情、或无所谓的面孔下隐藏的是怎样的心情,没有人能明白,也没有人想要明白。杀手注定是孤独的,笼中之鸟没有朋友,更不会有自由飞翔的天空。
墨鸦因身上有伤,所以尽可能少的与姬无夜见面。再则他以前也不少受伤,承受痛苦的能力远远高于常人,所以在姬无夜面前并未表现出半点不适,一切照常,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
白凤倒是挺担心他的,巡视的任务大部分都揽了去,墨鸦也乐得清闲,总忍不住夸他如此有心,在鬼山选他还真是选对了人。
白凤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会会说好话了,平常不是挺会耍人的吗?”自己还时不时的就受他一顿严训,心里委屈着呢。
墨鸦只是笑笑“我耍你是因为你挺好玩的,我跟你开玩笑是因为我觉得杀手也应该有自己的乐趣,快乐也是一天,不快乐也是一天,人生苦短,如何不能快乐呢?”
白凤听着他这番话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回答,于是及其难得地附和了一句“好好,你说的都对。”说完就继续自己的任务去了。
墨鸦眯起眼睛,看着那个飞跃而去的身影,忍不住喃喃道“如今我也只能和你说说话了。”他转身朝飞向距离将军府不远的树林,却偏偏遇见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虽说上次之后,他与红鸮基本上没见过了,可毕竟都在将军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也不可避免。
红鸮依旧嘴角噎笑,微微抬眉道“好巧”
墨鸦面无表情道“是挺巧的”,他眼底的厌恶和不屑红鸮看的分明。
红鸮的语气突然变得阴沉起来“墨鸦,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
墨鸦依旧是那副没有表情的面孔“我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哼,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不屑一顾的样子。”
“哦?”墨鸦这才瞥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冷意,嗤笑道“可惜我就是这个样子的。”
红鸮眼底透出狠绝“对,就是这种表情,真是让我一辈子都无法忘怀。当年在鬼山,你就是这样看着本来已经胜利的我。那种极致的厌恶和不屑直到今天还如此清晰。”
墨鸦又道“那又如何?”
红鸮突然笑了起来“如何?哼哼哼——我现在确实不能把你怎样?可谁叫我红鸮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呢,所以你欠我的以及我所受过的所有痛苦,我都会慢慢地讨回来。”
“好呀,我等着。”墨鸦不以为意地说道。
红鸮看着他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的怨恨更甚,不过他向来很会伪装,于是话锋一转笑言“也是,您墨鸦从来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你说我虚伪奸诈我也不会否认,可是一个杀手谁在乎这些?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我这种小人活得长久,还是你这种所谓的君子活的长久。”
墨鸦闻言淡淡地说道“我不是什么君子,可是你的确是个小人。我既然不喜欢你,就不想和你这种人过多牵扯。前尘往事咱们还是别过多提了,你要是放不下呢,我可以随时奉陪,希望别把注意打得太过反而先葬送了自己——”
墨鸦最后一句话故意加重了语气,红鸮虽然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已经怒火中烧。“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与鹦歌不过是比我早来了几年而已,哦——我怎么给忘了,鹦歌已经死了,我似乎提起了一件让人很不开心的事情……”
红鸮边说边观测着墨鸦的神色,果然,听到提起鹦歌,墨鸦脸色变得不太好。红鸮却在心里冷笑起来,见墨鸦不再说话,他又忍不住道“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其实当年向将军提出让鹦歌去齐国的人是我。”
“你说什么?”墨鸦因为最后一句话脸色终于完全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