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首歌,旋律总是如丝线般在耳畔缠绕,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名字。明明听不懂歌词,却始终难以忘记副歌带来的神韵,颤音带来的感伤,主调带来的思绪蔓延。
还清楚的是,寂寂的夏夜,萤火虫在青草间舞动,扑腾着想要躲进星星的怀里,度过这个美好的夜晚。恍惚之间,有犬吠蝉鸣,有水面风回聚落荷,纤纤玉手抚过林叶,蒲扇摇落一夏的光阴。
有那么一段故事,跌宕起伏的剧情,却不知其出处,亦或泫然泪下,却不明所以。但始终记得它开端带来的中意,高潮带来的悸动,结尾带来的余音袅袅。
还清楚的是,时光如慢慢融掉的糖稀,蛛网网住的蜻蜓,回忆慢慢在眼前绽开。于是我渐渐懂得了珍惜,指间却留不住散落的流萤。
夏天是简单的,简单到一叠卡片就可以翻来覆去玩一天,简单到躺在凉席上吹着凉风沉沉睡一个下午,简单到抱着一个冰西瓜就可以开心好久。
那个时候,我抓住了人生中第一只萤火虫,也是唯一一只,仿佛抓住了整个夏天。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抽屉,生怕它和这个暑假一样,逃得太快。
谁要是在那个时候和我说天涯和别离,我估计会大声告诉他,天涯就是很远很远。具体有多远呢,怎么说也要走上一天一夜吧。至于别离嘛,每天都在经历啊,放学后小伙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有些时光,总要在过去很久之后,才会发现弥足珍贵。多年以后,在路灯下看着被拉长影子,噗嗤地一下笑出了声,原来以前的自己是那么地傻。
或许有些人在时光的河流中,早已轻舟远去,但流淌着的跨越时光的河流依旧温暖如初,永不枯竭。
高中同桌的一个女生说:“她最喜欢《不想长大》这首歌,因为长大意味着没心没肺的日子结束了,再也不能任性,将会失去美食的优先权,想要的东西都要自己努力……”
我看着她,似笑非笑地反问:“没啦?”
“当然不止这些。”女生猛地抬头说道:“我真正害怕的是离别,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再也不能想现在这般的简单。小辄分道扬镳,大辄天人两隔。而自己又不是以前那个,随随便便一句“奶奶只是睡着了”的谎言就可以欺骗过去的孩子。”
我默然。
以前看过这样一个故事:
在山西有这样一个人老盲人,是个民间艺人,唱三弦的,但长相极丑。他唱了一生的三弦,曲子多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但到了晚年,却倔强得只肯唱同一只曲子,曲名是一个人的名字。
在极寒的冬日,不少老人坐在农村的茶馆里听他唱三弦,情到深处,也会抹一把沧桑的热泪。
曲终,人散。老盲人在养子的搀扶下, 踩着薄雪龋龋而去。茶客中有知道曲中意的人,会摇摇头说:他心里其实比谁都看得透,就是走不出来啊,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他曲中唱的那个苦命的女人,是他年轻时爱着的女人。女的家里本就嫌贫爱富,更何况他是个唱曲的。家里给女的说了一门亲,男方几乎可以当女人的爹了,可家中良田万顷。出嫁前夜,女人跳了黄河。之后他也跳了,锋利的冰块割破了他清秀的面容,幸得被人救起,却又在一夜之间哭瞎双眼。就这样摸索着,深夜独自坐在黄河滩头唱三弦。
天涯虽远,终不及一念之间。人生虽长,亦不过浮声一梦。还记得冰心的一句话:爱在左,同情在右,走在生命路的两旁,随时播种,随时开花,将这一径长途点缀得香花弥漫,使得穿枝拂叶的人,踏着荆棘,不觉痛苦;有泪可落也不是悲哀。
那时候天涯不过是隔壁,小小的世界仿佛都在怀里。可如今咫尺天涯哪知今夕何夕,转身即是别离,闭眼即是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