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林和秋原本的名字很简单,姓和,单名一个“秋”字。
在她还把林蕊叫作小姨的时候,她住在维城大学教职工的家属楼里,和普通小姑娘一样在维大附小读书。
父母偶尔会去外地开会,她就被寄养到小姨家一段日子。
那天,和秋被小姨接回家后,却敏感地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氛。很快,她就作为遇难者家属,得知了父母所乘坐的国际航班失事的消息。
后来回想起来,这段时光总是好像隔着一层纱,很不真实。
可能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在尽其所能地逃避一切令人悲伤的往事。
后来,和秋改名为林和秋,跟着小姨一起生活。可能是小姨和母亲的长相相似度极高,林和秋慢慢适应了新的生活。
林蕊就这样成了一名年轻的母亲,尽其所能地为这个城堡坍塌的小公主营造一个不用长大的梦。
“我走过山时,山不说话。我路过海时,海不说话。”林和秋和阮庭柯坐在一家甜品店里,望着窗外,“我就想看看他们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因为一定有些什么是我不了解的,不然,草木怎么都会循序生长,候鸟都能飞回故乡,只有我,总是想回到过去那个梦里。”
阮庭柯有些手足无措,安慰的话语在此刻显得尤其苍白无力。面前的女孩只是红着眼眶,规规矩矩地把覆盆子蛋糕切下一小块,然后送进嘴里。
也许这种情绪出现在她身上已经司空见惯,掀不起波澜,但是,这种司空见惯旷日持久,没有人能精确预估潮水退却的时刻。
阮庭柯什么都没有说,也不去窥探,只是安静地陪她坐着,好像只是在考试后,终于放松地看了一场海边的日落。
等海平面上不再有一丝落日的余晖时,他们两人才转回了目光,对视刹那,仿若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的时光一样。
有一天,他看了四十四次日落。
当看不见的时候,小王子就搬动凳子挪动几步,就又可以看到日落了,星球太小了。我们都知道,他那天心情不好。
这是林和秋在阮庭柯的眼睛里看到的东西,非常主观,极其武断,她却自负地感受到了心有灵犀。
“你为什么要来崇城?”阮庭柯这么问,却好像分明知道答案。
“山海之间也许藏着我要寻找的答案。对我来说,四处漂泊总比安于一隅更让人积极乐观。”
等两人回到家,阮庭柯问她:“开学后第一个周末,有美院组织的团去土楼写生,你去吗?”
“写生?你以后要学设计吗?”林和秋问。
他不回答,留下一句“那我帮你报名”,就回了房间。
填写完报名表后,阮庭柯打开林和秋的聊天框,看着他备注的“啾”字,尤为认真地想着,也许飞鸟飞到天涯海角,是逃脱不掉的宿命。
而停留对于它来说,也不过只是短暂的栖息。等契机到来,它便果断地振翅而去。
也许比夸父追日还悲壮,因为这短暂的栖息,给了追逐者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