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们有这样的一生,自在的活着,与世无争。
不知何时听见你抱怨,生活太累,绝望到来生一定不要再做人了,亲爱的Y小姐,你为何有这样的想法呢?如果可以选择自己的一生,真希望和你成为两棵树,自由生长在没有文明的深林里啊。
我想,我们要在同一座山坡上,不远不近,刚好能看见你就好。
我不知道我来自哪里,也不清楚你是何处飘来的种子。只记得那场春雨下的刚好,我洗净旧的泥土后钻进新的泥土,阳光把我的四周晒得暖暖的。不知不觉中,我的头已探出地面,我视力极好,好奇地张望着四周,真是神奇啊,他们的脑袋仿佛都能长到天上去。
我成了他们当中的小不点儿,不知又洗了几次澡,开始疯狂地、恣意地生长。
可是我还是太弱了,一场风袭来,他们依然自若地站着,而我却摇摇晃晃。我要长大,长到和他们一样粗壮。
我对周围的一切了然如心,清早和每一棵树打招呼。突然有这么一天,不远处长出了一棵新芽,嫩绿得令我醉心,那便是你了。
我在远处静静的望着你,看你抽出第一片绿芽,鸟儿第一次在你身上安家。
日子过得飞快,但就这么看着你,我已不再计算日子是怎样个流淌法。
不过,我还记得有几件琐事:有一次野兽来到这里,你被蹭破了皮,好大一块伤口,过了好久才愈合,我心疼你。还有一次啄木鸟“嗒嗒”地啄你的身体里的虫子,声声如锥般刺我的心。我无能为力,陪伴是我唯一能给你的安慰,那次的伤口成了你永远的伤疤,你也变得不再那么完美,可你却并没有为此而伤心,依然在清早大口的喝着露水。
我便释怀了。
也许世上谁都不曾完美。我钦慕你。
我们沐风淋雨,日子过得平淡安足。这天人类传来了外面的消息,一人说:“皇帝老儿迁个都,累死壮丁九万五。”另一人说:“树砍粗,顶梁柱。”
我眼睁睁的看着身遭那些比我壮硕几倍的大树一棵棵倒下,我心里充满了惧怕。当锯子、斧头落在我身上时,我听见那人说:“这棵留着吧,这么细砍回去不顶用。”
我劫后余生般的欣喜,庆幸自己没有梦想的那样快速长大。我连忙看看你,还好也在,你心里一定也很怕吧,没事,我正看着你呢!
从此,这片山坡变得荒凉,再也不见当年那般阴郁苍苍。他们有的成了横梁,有的成了窗檐,但我们还在这里生长,不远不近,我还能一直望着你。
岁月静流无别事,我沐春风也慕你。我想对你说:“我永远不占有你,我永远陪伴你,愿如此无赖以终此一生。”
就这样几百年过去了,像我们这么平凡的日子,也已变得伟大。几百年啊,外面拼了命地变化,而我们依然只有阳光和山风。我看了你几百年,见证了你从一颗新芽变成参天大树;见证了疾病在你身上来了又去;见证了几百个冬日你摇着瑟瑟发抖的枝桠,抖落头顶的雪花。此生也便无憾了吧!
我知道我活不久了,因为我又看见了人类。
一行人在我们中间踱步,一个人过来敲敲我的肚皮,摇了摇头,又敲了敲你的,一行人便把你围了起来。
几天后,你被人类连根拔起,那是种令我惊叹的力量,我绝望地看着,凋落了满身的叶子。我不知你被人类运去了哪里,如果可以,我愿替你,但他们看不上我中空了的树干,徒留我自己孤独的守望这片深山。
我在悲痛中,感受到了死亡。
但我想你好,能有更安适的生活,你应该被运去一座古寺旁,身后最好有一座大佛。你在那里穿上绫罗绸衣,人类在你面前虔诚地合十双掌,你也已经有了新朋友,来年春天,枝叶茂盛的缀满了你的枝梢。
看了你几百年,还是看不够。我爱你的前一百年,也爱你的后一百年;我爱你的枝叶繁茂,也爱你的颓然病体。
我爱你,便想要这样的一生。
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前生。而今世,我要把几百年没说的话,好好说个遍。喊一万句“我爱你!”九千句“思念你!”你若听见,盼望你的轻声呢喃:我愿意。
与此顿首,祝万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