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我信不信缘分,什么是缘分我却搞不清楚。
突然想起,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班里有个女孩子成绩特别好,从其他地方转来的,那时候还没有学霸这个词语,老师们都叫她优生。她脾气好像很好,但性格孤僻,整天沉默寡言,用我们现在的话讲叫清高,用之前的话讲叫不合群。
她跟其他同学关系处的不好的原因是,有一天,班上有个坏男生叫她叫她捡破烂的,她涨红了脸趴在桌子上哭,我冲上去把那个男生打了一顿,被老师罚站教室外面一天,倒不是因为我多爱出风头,只是看不惯别人欺负我同桌,自那件事后我们俩的关系便处得极好。
我们做了两年同桌,四年级以前我都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坐在我左边。我上课有很多小动作,她却从头到尾认真听讲。
那时候一下课女生课间娱乐的项目就是跳皮筋、跳绳,男生玩的项目是打乒乓球,警察与小偷。我不会跳皮筋,只会跟着一群男孩子们去抢占乒乓球台。
她一下课就跑没了影,直到上课后一小会儿她才匆忙跑回教室。对于一个优生老师也不做深追究,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以后不要再迟到,她用手攒着衣角红着脸回到位置上。
我从不用担心交作业时候没有写完,也从不用担心被老师点到起来背诵课文,没写完作业他把她的本子借给我誊写,背不会的课文她在旁边小声给我提示。现在想来啊,还真是在我混过了我小学时代里最张狂的两年,也玩得最没心没肺。
他说:我爸爸在学校教学楼旁边租了个小破瓦房,我还有个上一年级的妹妹,我爸爸是收废品的,收入很低,不忙的时候在老家照顾奶奶,一星期会送一次菜来,我上完课要回家给妹妹做饭,我做的炒白菜很好吃。这是她告诉我的,她还说我没有妈妈,她生完他妹妹后嫌家里穷就跑了,她说这些我从没告诉过别人,你要替我保密,我们拉钩。
我们拉了勾,这种形式是当时最隆重的形式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我没告诉过别人她的秘密,但她依旧对别人不爱讲话,我们也依旧是同桌。我记得她笑起来的时候左边有个浅浅的酒窝,也还记得她黝黑的皮肤和深邃的眼睛,有天她说你去我家吃饭吧,我二年级的时候就会做饭了。
我去了她们租住的那个小房子,推门进去,一盏白炽灯散发出昏黄的灯光,一张大木床下面铺着的些稻草还露在外面,一条毯子铺在稻草上面,一床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被子。一张半人高的旧木桌,上面放着一个旧的电饭煲和炒菜的调味品,门口左边是一个小坑有木头燃烧后留下的痕迹,房间里四处摆着盆和一些小玻璃罐子。她抱歉的搓搓手说,前几天下雨,房间有些漏,没有多余的盆了,就从河边捡回来了这些罐子接着,不然房间湿哒哒的。房间里没有凳子,她说随便坐吧,我就靠着床立着。她熟练在房间和院子里进进出出的烧水做饭,那晚她做了三个菜,咸菜,炒土豆片和酸菜汤。她说我妹妹最喜欢我做的水煮白菜了,只爸爸这周没有送白菜来,家里的白菜吃光了。我们三人在昏暗的的灯光下,围着那张旧木桌嘻嘻哈哈的吃光了所有饭菜。要离开的时候,她爸爸突然面无表情推门进来,我道过谢后匆忙离开了。
第二天,她没有来上课,班主任说她请假了,第三天,她依旧没有来。课间我跑去她家的小屋子,门已经上了锁。
一周后,我旁边换来了一个男生,我有了新的同桌,但是我很不开心,我跟那个男生关系处得极差,那个小胖子就是给叫她捡破烂的坏男生吗,是教导主任的儿子。我上课常常无精打采,经常被老师点名叫背诵课文答不出来罚站一整节课,我深刻怀念她是我同桌得光辉岁月。
那学期末的时候,一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我终于见到她了。她还是穿着那天去她家吃饭的那件浅色外套,站在窗户外面几米远的地方冲我挥手。我们又见面了,我欣喜得差点叫起来。等待下课的那十几分钟里真的是备受煎熬。
下课我跑出去,她拉着我的手没讲话,跑去了教学楼后面一个很隐秘的地方。我俩大口的喘着气,然后看着对方就开始笑了起来。
“你好吗?”我说。
她说:“挺好的。”接下来就是长长的沉默。
顿了一会儿她说:“我要走了,去上海。”
那时候还不知道上海在哪里,只是长听父辈们提起谁谁谁那里工作,但是并不觉得很遥远。
我说:“还回来吗?”
她咬着下嘴唇说久久没有讲话,眼泪像珠子一样往下掉。
我说:“你炒的土豆片真的很好吃。”
她说:“你不要忘了我,小学毕业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看你。”
我说:“你做的酸汤没有放盐”
她擦掉眼泪笑着说:“那天家里的盐罐子放桌子上,前一天掂着家里的罐子去倒水,一不小心把盐当水倒出去了,炒土豆片的时候罐子里的盐勉强够的,酸菜汤实在是不够了,我还以为你没吃出了来呢。”
我说:“没关系,挺好吃的,我以为是你忘了”
她说:“你还没有尝过我做的水煮白菜呢。”
我说:“什么时候走?走之前能来看看我吗?我有东西给你。”
她摇摇头,“今晚就走,我来找你,是求了我爸爸好久。”
我不说话拉着她往教室走,她手心全是汗。
我把养了一年的贝壳送给了她“拿着,好好养着,等你回来的时候,去吃你做的水煮白菜。带你下河抓贝壳。”
她一把抱着我,在我肩头哭了起来。
......
我目送她走远,她一直连头也没回,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
小学毕业了,她没有回来找过我,拍毕业照的那天,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眼睛都哭肿了,不是因为不想毕业,我心里想着,一定是她把我忘了。要是我毕业了,她要是再回来找不到我的话,我们就可能这辈子再也联系不上了。
现在每次做土豆片的时候,总是能想起小时那个味道,每次吃到土豆片的时候,也总免不了感叹时光易逝。
我已经不记得她的名字了,但是依旧记得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讲话很温暖,我想我们都变了模样,如果你身边有人给你讲起她小时候同样的经历,请你务必要告诉我,她定是我一直在寻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