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沈从文《边城》有感
第一次读《边城》的时候,就像看了一个好简单好简单的小故事那样,仅仅留下了对“虎耳草”、“白塔”、“门口的石头”、“对岸的歌声”等等美丽而遥远的念想。
那时候,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吧,不知天高地厚,一腔热血在青春的血液里沸腾、躁动,以为爱情就是傩送唱歌时,翠翠在梦里摘下的虎耳草,爱情还是门口那块石头和天上偷走出来的月光……于是,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个又一个“虎耳草”,轻轻的读它,好像这样悠长的时光就是思念。
现在再读的时候,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年轻时的悸动与简单都消失殆尽,可我终究还只是二十左右的年纪,倒像走过了漫长的岁月,在爱情之外,带着偶尔的羡慕,偶尔的悲凉。
在《边城》与《边城》之间,在这5年的时光中,走过的不仅仅是时间,而是岁月,那些包括了无限人事的岁月,既美丽,又动荡。
就像《边城》一样,这个叫茶峒的小山城,有一条小溪,小溪湾湾流向远方,溪边有座白塔,白塔下有一间小小的房子,房子里,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
岁月悠悠,旧时的日子没有机器的轰隆隆,是渡船的摇晃晃,从这岸到那岸,划过的水,激起的浪花,好像就是那世事变更却依然不慌不忙的流逝的岁月。我特别喜欢这个意象,没有比渡船更具浪漫气氛、更具静谧气息的意象了。老爷爷这一生不知道摆渡了多少人,可是最终却摆渡不了自己。
彷如渺小的人类在无限的岁月空间里的那一些意外,或许属于生命的美丽。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这方美丽如水是土地上,生长的也是那样淳朴的人儿。女人公翠翠在自然水土之上养成的就是这样灵性的姑娘,率性、可爱、健康、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故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故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人又那么乖,如山头黄麂一样,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
顺着溪流往上走,就到了掌上码头,码头上那个善于帮助人顺顺呢,大方洒脱结实,是一个德高望重、正直、真诚的人。顺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天保和气朴实,二儿子傩送沉默帅气,父子三人自然而然就成为了这一方土地令人尊敬的名姓。
说实话,第一次看的时候,女性的直觉就觉得这应该会发生些什么样的故事,才能对得起美丽的一方水土,一个地方没有人事的衬托,是美是静,却缺少人间烟火的那一丝动人和灵性。
果然,翠翠在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二儿子傩送,虽然有着一场误会,却依然的美丽,好比一场相遇,是注定的,注定的开始和结局。
缘分或许就是这样的奇妙,有些人看一辈子都不会有过什么念头,可有些人呢,就那么一眼,就心动了。天真烂漫的翠翠好像突然就长大了,有心事了,也会突然的脸红了,悄悄的和大黄狗说,跑到白塔下在梦里说。
顺顺大儿子大老在这时候也看上了翠翠,走的是车路,正儿八经的请了媒人过来说媒,二老呢,选择了走马路,自己做主,在渡口对岸的高崖上为翠翠唱三年六个月的歌。兄弟俩同时喜欢上渡口老爷爷的孙女翠翠,一切好像都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可是大老却主动的离开了,不久就死了,一个善于游泳的大老却死在了水上,二老却因此对老爷爷怀有了不满。
一个故事的大转折,也是人生的大转折。
翠翠还依然活在梦里,她深深记得梦里听到的歌声,她爬到崖上摘虎耳草,她记得梦里所有小心翼翼又愉悦的心情。爷爷却病了,他急切想要安排好翠翠的婚事,可是顺顺和二老都心灰意冷了,他突然就不知所措了。
一场大病还没过去,一场大雨来了,白塔倒下去,爷爷死去了,一颗星星划下,翠翠真的只剩她一人了。故事转折的太快,我还在等待那歌声继续下去,至少,这对淳朴的男女,彼此相爱的男女,在第一次相遇之后再该相遇一次吧,可是傩送也离开了,那个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青年,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茶峒来了。
比起第一次对爱情故事的尤其敏感,第二次读的时候,更多的感慨了世事变幻之快,眨眼之间,那人不在那事已非。岁月漫长到看不到尽头,我们能掌控能抓住的还剩下什么,不过就是当下的这段时光?山城里的人太过淳朴,却不善于表达,终究也放不下,疙瘩在心里长起来,就那样匆匆错过了。
所以,我觉得有一首歌被永远留在了边城里。山村岁月的淳朴与人事的变幻无常,令我感到了一丝的悲伤和无可奈何,我向往的这样的生活,因为在现在的时代里,还有谁愿意把爱情化作歌声,唱三年六个月呢?爱情已经成为了快消品,爱了就爱了,不爱了就不爱了,像龙卷风,令人迷失自己又一不小心伤害了自己。
这结局虽然有点令人心碎,可是依然还是很美丽。
我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的歌声时断时续,有一个女孩和一条狗一起躺在门口的大石头上,月光朗朗,女孩梦到了自己爬到了对岸的崖边,两手抓着一把虎耳草,蹦蹦跳跳,溪流撞上石头,砸开了一片片的浪花,那个对岸的男子一直在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