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图/千图网
1
第一次“离婚”时，丁小倩刚刚过完19岁生日。
因为她对婚姻的期待，在生日那天被击得粉碎。
不对，应该说不甘和不忿一直都在蠢蠢欲动，生日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来嘛，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嫁给谁不该是享福的命？如今不是是男多女少吗，小姑娘个个都该睁大了眼睛仔细挑，嫁个有钱人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当初，她一脚踹了张虎，义无反顾地投进刘青山的怀抱。
因为刘青山有钱、也舍得花钱。
那会儿他开着一辆小面的，三天两头地约她去县城里玩儿。说是玩，其实就是买买买吃吃吃，把胃和心都悉数填满。
当然，吃和玩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代价是丁小倩17岁的身体，她没太当回事儿。反正你情我愿，也算是一场人间欢乐事。至于这耳鬓厮磨与水乳交融会有什么后果，她暂时还没想到。
于是，在大姨妈迟迟未到的第三个月，丁小倩忐忑不安地接过了刘青山递来的验孕棒。
几分钟后，两道杠出现，男友欢呼雀跃，可她一脸茫然。
是后知后觉发现被骗的。
可那时，胎儿已经在腹中成型，婚事也在父母的骂骂咧咧声中办完。
大肚子让她跌了价，彩礼也拉锯战似的讨来还去，最后父母不情不愿地拿了一万块钱了事，还气愤把女儿骂作“赔钱货”。
2
结了婚，进城玩耍的日子也就到头了。鱼上钩了，饵料自然能免则免。
接下来的任务是过日子生孩子，共同面对仓促却琐碎的寻常人生。车子必须省油，地里也还有许多活儿得干，当然不能再对酒当歌纵情欢笑。
拿婆婆的话说就是，“忙得四脚朝天，你还想进城去玩！”
好在肚子里的娃儿给她撑了腰，于是少奶奶似的熬过孕期，又借着哺乳休养了大半年。
可总是心不甘情不愿，有时候抱着孩子喂奶，忽然就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再放眼看看周围的高山和小路，只觉得生活索然无味。
好不容易捱到生日，她满以为丈夫会送礼物、买蛋糕、定包房，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谁料到了那天，婆家人集体出动挖洋芋，出门前婆婆还嘱咐她把饭蒸上，“你带娃也累，菜等我回来炒。”
丁小倩气不打一处来，根本不把婆婆的话放在心上，把孩子哄睡便自顾自地玩起了手机。
到了傍晚收工，婆婆见冰锅冷灶，火气也蹭蹭往外冒。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吵翻了天，丁小倩哭喊起来：“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们还把我当保姆使！”
婆婆一愣，随即冷笑：“过生日？你想得倒挺美！土狗放洋屁！”
丁小倩又急又气，扑上去就和婆婆撕打，情急中砸了电磁炉电饭煲，还大声嚷嚷着上当受骗，“你们一家都是骗子！”
丈夫上前来拉，闻言大怒，耳光也扇过来——
那一巴掌下去，夫妻情分基本就被打断了。丁小倩不管不顾地抱起女儿回娘家，一句“离婚”喊得地动山摇。
3
劝不回头的。
这桩婚姻和她的期待相去甚远，脱身的想法早就萌了芽，眼下也算歪打正着了。
所以哪怕丈夫上门来赔礼道歉三催四请，哪怕父母也苦口婆心地做了思想工作，丁小倩还是铁了心不肯再回头。
开玩笑，她丁小倩才19岁，还有大把的好时光，又怎能在那种小破地方苟且度日？
她铁了心，刘家也绝了情。
“离婚是吗？你走好了！反正没领证，正好我家嫌你生了个丫头片子，我们再娶一个就是！”
此时的丁小倩硬气而有骨气：“好！我倒要让你们看看我能不能过上好日子！”
可事实证明，好日子没那么容易过。
丁家的父母操劳一生，对女儿的未婚先孕本就怒气冲天，一万块钱明显亏了本。眼下倒好，泼出去的水往回流，把他们的日子淹得乱七八糟。
孩子才8个月，还离不得大人，于是家里就忽然多了两张嘴、两个不大不小的负担。他们心疼归心疼，但免不了甩脸子，有时甚至口出怨言。
穷人的日子像一座山，亲情才不是纯粹的付出和奉献。它讲究回报，还会仔仔细细地计算性价比。
一来二去的，丁小倩也对父母失望了。
在狠狠吵了一架后，她开始给自己寻找下一条出路。
小姐妹约她去广东打工：“在厂里干，听说三四千一个月呢，养你和你女儿都够了。”
她先是心动，可一听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便又打起了退堂鼓。也就是在那时，丁小倩猛地想到了一个接盘侠。
张虎。
4
张虎其貌不扬为人老实，是邻居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
她耐着性子跟他处了一段时间，也从对方手里得了两身衣服、一套护肤品，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当时张虎说：“我家房子早就盖好了，爸妈都盼着我早点结婚呢！”
张虎还有个哥哥，是读书出去的，已经在城里娶妻安家。
也就是说，那栋三层小洋楼就完全是自己的了？想到这里，丁小倩一个激灵，急急忙忙拿过手机拨通了张虎的电话……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的楚楚可怜成功唤起了张虎的怜惜，再加上农村狼多肉少，大龄青年的各项需求都迫在眉睫。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张家父母也不计前嫌，欢天喜地地筹备起了婚事。
头次结婚时，丁小倩吃了未婚先孕的亏，婚纱照没拍，酒席办得也敷衍。
这回她学精了，处处讨价还价，逼着张虎买了新手机，还指明要去兄嫂所在的城市拍婚纱照。
丁小倩打心眼里羡慕那位嫂嫂。
羡慕她住的房子、穿的裙子、用的电脑、擦的口红，以及随便刷卡的潇洒模样。
“你哥对老婆可真好！”背地里，丁小倩偷偷地暗示过张虎，“钱肯定都在你大嫂手里！”
“我也会对你好的！”张虎嘿嘿笑着，满眼都闪烁着未婚夫式的幸福光芒。
5
但丁小倩的第二场婚姻，只维持了40多天。
因为她很快意识到，她想要的幸福，张虎根本给不了。
第一、婆家不肯将财政大权交给她。
她没有工作没有收入，能落到手里的，只是买衣服零食化妆品的三五百块钱。
第二、公婆不允许她每日闲散。
孩子留在外公外婆家，张虎每个月出500块抚养费。老人不强迫她下地，但要求她洗菜做饭。
第三、张虎不能经常带她去逍遥快活。
丈夫忙着上班下地，对她渴望的KTV和烧烤摊并没那么热衷，还常常煞有介事地教育她：“谁家过日子过到那种地方去？”
说穿了，这依然是上一段婚姻的重复。
生活换汤不换药，依然需要她挑起担子，拿青春来与男人共患难，可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那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嘛？把你的梦想说给我听听。”
“像你大嫂一样！”丁小倩脱口而出，“每天都玩玩电脑手机！每天都能逛街下馆子！老公把收入全部上交！”
张虎笑了笑：“大嫂是用电脑工作，你行吗？”
丁小倩的美好愿景在冷冰冰的现实面前碰了壁，对婚姻的热情也一天天下降。她开始沉迷摇一摇和附近的人，用微信、QQ或电话粥来打发空荡荡的光阴。
张虎的确老实，但再老实的男人，都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挑衅。
两人撕破脸皮吵了几回，丁小倩便一言不发地离家出走。
这一次，她没有回娘家，而是坐上进城的大巴，头也不回地投奔另一个男人而去。
那个男人的名字，叫作李霄阳。
6
头一天夜里，李霄阳在她耳边低语：“来K市找我啊，我带你去泡温泉。”
算是网友，通过漂流瓶结识。丁小倩惊喜地发现，对方竟然生活在距离自己一百多公里的城市。
两人你来我去地聊了几天，电话打了、照片也交换了。当然，丁小倩隐去了自己的已婚身份。
哦不对，从法律上来讲，她依然单身，可以自由交往任何人。
大巴疾驰向前，期待铺了一百多公里，却在见面那一刻重重落地。看得出来，对方对她的兴趣并不太大。
也难怪，照片和视频都是自带滤镜的。她把照片P了又P，却不可能给李霄阳的眼睛也装上美颜相机。
可来都来了……
那家小宾馆狭小阴暗，被子褥子仿佛都带着年岁久远的霉味与潮气。不知有多少男女在这上头滚过，也不知在那些各怀心事的碰撞中，有没有绽放过真正的春天。
第二天醒来，李霄阳已经不见了。
枕边放了一张20块的钞票，丁小倩懵了一分钟。等想起来联系他时，才发现对方已经把她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这应该，算是她第一次卖.身。
与此同时，张虎一家已经和她的父母闹得不可开交。两家老人剑拔弩张，孩子也被吓得哇哇大哭……
丁小倩当然不知道，她用那20块钱打了车，找到了混迹这座城市的小学同学。据说对方在一家美容院上班，赚得比流水线上的打工妹，多多了！
再然后，丁小倩懵懵懂懂地撞开了一条路，一条看似简单实则崎岖的道路。
7
一个女人想在一座陌生城市活下去，其实并不会那么难。
想要吃香的喝辣的，在纸醉金迷中躺着讨生活，其实也没那么难。
不要脸豁出去就行了。
不是很久前就有人说过吗？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
只是丁小倩或许还不明白，这个“坏”的代价究竟有多大；她更不明白，自己这匆忙糊涂的人生，到底是错在了哪里。
这些故事，是丁小倩的嫂嫂胡薇告诉我的。
她第一次讲述时（点击可看），夏天还未过完，我们坐在燥热的空气里喝茶，为这个不太熟悉的女人唏嘘叹息。
如今半年快过去了，丁小倩的故事，似乎有了新的进程与发展。至于结局，也许还要一波三折，不会那么快就有定论。
胡薇把手机递给我：“你看，这就是最近的她”
是丁小倩的朋友圈，其实内容也不多：
头像是浓妆艳抹的她，偶尔有几张性感照片、偶尔是几个红包截屏、偶尔是些不信爱情不信人生的感慨。
还有一张照片，是割出了血痕的手腕，配文说“活着没意思”……
最近的一条似乎在埋怨女儿：想不到我的人生，会被孩子和金钱打败！上辈子我得罪了谁？
我把手机还给胡薇，心里飘过一丝不忍：“我只是觉得，她的女儿好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