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流年

      华年似水,在岁月的天幕下散落。可是,那年轻的过往却在心灵深处永远驻足,穿过岁月的尘埃,如影历历再现。

      十六岁对于我来讲,也许才算是花季真正的开始。

      那年,我还在读初三。为了能考上中师,这已是第二个初三了。因为家中姊妹众多,读中师可以早一点就业,减轻家中的经济负担。这一直以来都是母亲的心愿。所以我在学校时总是压力很大,感觉不到生活的轻松。

      在学校,我常常是孤独的。因为学校对于我来讲就是学习的场地,我没有时间想学习之外的事情。

      元旦前夕,有天早上到班上早读,却意外看到有人放了一张贺卡在我的桌上。署名是班上的一个男生J,而我却还不认识他。卡片上那怒放的白玫瑰和美丽的烛光让我怦然心动,那满溢喜欢的青涩留言又让我不知所措。

      在校读书,对我来讲,除了学习,别无选择。所以,我理性地以无声回绝。

      那时,因为学校内宿舍不够多,我是住在二姐读高中的宿舍那里。每晚都要走一段夜路。自元旦之后,每晚总有一个男生远远的走在我的后面。我想,那也许就是送我贺卡的J。但我从没跟他讲过话,以无声表明了我坚决的态度。多年后的同学聚会,虽然他选择了与我同桌就餐,我们还是没讲一句话。也许是年少时的青涩情结让今天的我们真的不知从何说起。

      初三毕业考试完,好多同学都去聚会,我没有去。因为报考中师的我,还是以八分之差,与中师擦肩而过。内心的纠结不言而喻。

        母亲说,没考上中师,你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复读,二是就此退学。母亲甚至为我做好了退学后的打算,要我跟着远房的姨妈学医。但母亲指的路,我一条也没选。我第一次鼓足勇气说出了我的选择,我要读高中。我的选择让母亲有些意外,因为她想不到一向说东不往西的女儿,在关键时候竟也有固执的一面。

      因为与母亲的意见不合,一个假期我都在以各种方式反抗。

      在农村,七八月间往往是最忙的,有各种忙不完的农活。有时做些简单的活时,母亲会叫上我们姐弟几人。弟弟和妹妹都去了,但我一次也没去。而是从堂哥那里借来一本本小说,沉在金庸和古龙的武侠世界里寻找快意的自由,沉在琼瑶和岑凯伦情感故事中寻找情感慰藉。

      没书读的时候,我就自己找事做。先是把妈妈新做的衣服改小,上面加荷叶边,下面加松紧带,改成自己能穿的上衣;再是把母亲给我做的又宽又大的裤子改成当时流行的喇叭裤。为做这些事,我一次次把母亲的缝纫机用坏,一次次被母亲骂。有一次被母亲骂了之后,我就趁母亲在外乘凉时,一个人爬着房前的梧桐到了主屋上一米来宽的出前沿的楼板上过了一夜。而父亲和母亲在找不到我时,乘着月色挨家挨户在村里找了大半个晚上。

      母亲终于在我的抗拒中妥协,不再坚持她的意见。我如愿上了高中。

      高中的生活是我所向往的。虽然在假期中与母亲经历了种种的不愉快,但她似乎早不放在心上,每次到镇上赶集时总要来看下我,给我送些日常用品。父亲偶尔也来看我,每次总叮嘱我要吃好饭,吃不好就到街上买些。忽然就觉得心里温暖起来。但母亲在我的记忆中,从来没有给过我一个拥抱。几年前,母亲要随小弟去银川定居,我送她上车时,内心感伤无限,万般不舍,在最后的拥抱中,母亲却在我的怀中有些局促。我终于明白,母亲因为孩子和生计而奔波了一辈子,早把拥抱忘却了。

      我一直觉得自己上学的唯一目标就是读书。在高一时,同桌阿芳的哥哥办了文学社,邀我入社,虽然内心极度欢喜,但入社做事却总是业余的事,我从来不敢因此而耽误学业。

      高一第一学期的生活波澜不惊地过去,我的成绩一如既往地好。放寒假时,有一天,L带了几个同学一起到我家找我。他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文学社的社友。他带了复习资料给我,只简单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母亲却在人走后,开始了对我的审问。我却是越辩越黑,后来干脆不辩了,因为只有我自己清楚自己上学的目的。

      L在开学后,有意走近我。但我永远就是那个清高孤傲的人,我从不对某一个人好,也不对某一个人不好。我在校的目标是明确的,它不容我有任何的分心。我不想走农村女孩那种辍学—结婚—生子—劳作的路,那不是我想要的。我那时就经常想,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只有读书一条路可走。

      就在生活过得波澜不惊时,高一的暑假到了。在放假不久,一向身体健康的父亲却被查出患了癌症。一家人全笼罩在了痛苦中。我们姐弟几人也变得懂事起来,争着抢着做事。母亲是最忙的,忙完地里还要忙家里,随时要为父亲煎药。偶有一次,母亲听人说蟾蜍可以治癌症。一向连青蛙都怕的母亲却每天想办法捉蟾蜍,把它杀死用锅锫干给父亲吃,来减轻身体的疼痛。

      那时家里刚刚又盖好了四间平房,父亲对母亲说,两个儿子的房子我已盖好,每人一处宅子,只是以后苦了你。母亲每听到这些,眼泪就在眼中打转。但她不敢掉眼泪,她看不得父亲难过,也怕我们难过。她总对父亲说,你要坚强,孩子们离不开你。

      无论亲人怎样做努力,但病魔总是无情的。父亲在我高二开学时走了,留给母亲的是一群幼小的孩子和大堆的债务。为了给父亲看病,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就这样还是不够,还向亲戚邻居借了不少钱。

      因为家庭的变故,一向坚持读书的我不再坚持,我跟母亲说,我不读书了,要回家做事。大弟也说不读了。母亲考虑再三,决定要大弟回来做事,因为农村做的全是体力活。

      大弟的辍学像一口大锅压在了我的心上,我的心便从此愧疚不已,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欠大弟的。

      自从父亲走后,我觉得如天塌了一样,内心觉得无助极了。再加上大弟的辍学,母亲的艰辛劳作,使我整天处于彷徨中,内心极度惆怅。高二的班主任G看到我的成绩下滑,一再约我谈话,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被问了N多次后,我冷冷地说,请你不要再问了,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有点愕然,甚至觉得我不知好歹,从此少于跟我讲话。

      自高二后,我所在的理科班是极受学校重视的,因为校长家的公子和副校长家的千金都在这个班内。到高二下学期,学校组织我们这个班前十名的同学参加高考,我当然也在其中。但我跟班主任讲,我选择放弃,因为我觉得自己知识积累得还不够。

      有次放学,同班的男生Y跟我说,我受人之托,有事情跟你讲。他说,如果你愿意参加高考,文科班有同学愿意帮你出一切费用。我说,我不参加高考与钱无关,请你转告那位同学,谢谢他的好意,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很多年后,在网上相遇,我也没有再问起过他关于那个要帮助我的那个同学的事。因为我想,既然是心甘情愿地帮助,定不会介意别人知道与否,就让一切往事尘封,留下美好的记忆吧。

      高三炼狱般的日子,至今仍像昨日,历历在眼前。就是高一高二再不努力的同学,都用起功来。不用老师做什么,大家都自觉得很。那时,C和S是同桌,跟我是前后桌,他们对我和同桌都特别好,经常和我们讨论问题,帮我们讲题,提茶送水更是不用说。我们四个人相处得特别融洽。偶尔,为调剂单调紧张的生活,他们也会在我们的桌上摆些春天的桃花,夏日的百合,约我们到校院外的草地上放声高歌,但我从来不去往别处想。直到有一天,在C送了一个茶杯给我后,S又送了一个更漂亮的给我。我忽然觉得那种单纯快乐的日子结束了。

      后来,我申请调了座位,坐到了最后的一个角落里。高考结束,大家一起去K歌,S点了一首《偏偏喜欢你》,只说送给一个同学,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我,我却装作一无所知地耸耸肩。报志愿的时候,S说,你的分和我的差不多,跟我报一个学校吧。我摇了摇头,而是报了一个分数要求更高的学校。

        第一批录取通知下来,没有我的。到补招填报志愿时,却因那时家中没有电话,班主任联系不到我,就请高一送资料给我的L给我捎信。结果信在半路捎没了,所以高考落榜在意料之中。后来,L去了一所中专读书,S去了一所大专读书,C同我一样落榜了。

      后来,我在亲戚的帮助下,读了委培专科。总算这场努力有了一个小小的结果。

        在这一场青春盛宴中,我们每个人都曾盛装出场,书写着青春的任性和迷茫,演绎着少年的情怀与张扬,感受着痛苦与欢乐,承载着伤害与被爱。

      回首那个华年似水中的自己,有几多怅然,又有几多坚定;有几分多愁,又有几分坚强;有几多任性,又有几分理性;有几分清高,又有几分骄傲;有几分迷茫,又有几分执著。那才是真的自己,在几多艰难中始终追寻着自己想要的方向。

        时光匆然飞逝,似水年华早成过往。可它却如一张张旧照片,定格在内心深处,泛着几多温馨。在不经意的某一天,随着一首经典老歌的旋律,一一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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