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春节例行的放假、走亲戚、问收入和被催婚,然后就是安排相亲,见陌生男生与女生,一起喝咖啡,看电影。
小城市的电影院永远人满为患,前一分钟准备买票,下一分钟已经被告知“满座”。仅有的几家咖啡吧里坐满了聚会的人群、聊天倾诉日常的人群、还有自己看书逃避家庭矛盾的人群。
总之,小城市里哪里都容不下单身未婚的人。
S小姐,在一线城市里是光鲜靓丽的都市白领,拿着高薪、做着高大上的工作——同时背着别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和从小城市里出来的特有的毫无背景的不安全感和焦虑感。到了一定年龄,身边同龄人都已经结婚生子,过上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她还在靠着心里那一点隐忍的坚持,在做最后如困兽一般的斗争。
放假回到小城,就变成了穿着厚重羽绒服、素面朝天,游魂一样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幽晃的人。见仅剩的几个朋友,不是抱着孩子,就是有男友作陪,她突然之间感觉到,24小时的打拼生活在这里变得毫无意义。
于是被家里人安排相亲。男生也是在外地的本地人,家里人担心两个人不好好相亲胡乱跑路,干脆作陪,安排在男方家里。普通的家庭,普通的家长,双方见面也很普通。男生在上海有不错的工作,技术出身的工科男,对那些文艺的感性的东西不感兴趣,喜欢逻辑,喜欢游戏,以及喜欢直播视频里的网红脸庞与长腿美女。
见面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开车出去喝咖啡。自从家长一离开,两个人之间陡然出现巨大的沉默。S小姐无所事事地喝咖啡,看旁边桌子上的书架上,摆出了村上春树与庆山,竟然还有薛兆丰的经济学讲义。
她一时兴起,翻出来,刚翻两页,微信响了。
是对面男生。
她有些吃惊,不明所以,抬头看他,对方已经沉迷于手机无法自拔的状态,看见她看过来,示意她看手机。
“你对我满意吗?”
“还行。”
“其实我对你挺满意的。就是觉得缺点什么?”
“缺什么?刚认识,不用急于寻找爱情的感觉。”
“不是,我跟你说实话吧。”
“你说。”
“我其实并不想在家里相亲。因为我觉得毫无意义,我好不容易走出到大城市,如果还在家里找一个老家的女孩子相亲结婚,那么我现在的人生一下子就变得一文不值。我的打拼也变得毫无价值。”
“随你哦。”
“我一定要找个外省的。”
“……除了北上广深当地白富美,其他的所谓外省,不都是小镇出来的,有什么区别吗?没搞明白。”
“呵呵,你确实不明白,我要通过婚姻改善我的家族基因。”
S小姐在那一瞬间骤然明白这种差异来自于哪里,骨子里的自卑导致的思维差异令人惊异,但她又不能说这有什么错。
但她想了想,决定终止了这段相亲。以前她常挂在嘴边同朋友开玩笑说“每个屌丝心中都有一个女神梦”,如今竟然照进现实的一瞬间,只觉得人生荒诞。
世界流动越来越快,都市里一夜暴富的夸张神话越来越多,媒体渲染出来的快新闻也越来越惊悚,日新月异的生活也让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在打拼中迷失了方向与真正动人的梦想。跨出家门远走他乡的那一刻,是为了让我们自己拥有更好的生活,拥有实现梦想的勇气,还是为了让自己从此与众不同,彻底割裂原本的自己?同时,快节奏带来的思想变异也越来越明显,向上流动的水,总比下游的水更为清澈与符合美梦标准,通过快餐的方式让实现阶层跃迁,以获得成功的标准越来越模糊,以至于走捷径成了一种执着的追求,哪怕不用有清醒的自我认知,毕竟神话那么多,为什么我不能是其中的一个。
笛安在新书《景恒街》中描述了一种创业成功的幻觉,她曾写过一句话:每一个入局的人真正笃信的,是自己会拥有与“伟大”擦肩而过的运气。
但结局告诉我们,伟大与成功真得只是一种幻觉。
趁当下形势唱衰,趁资本寒冬来临,趁头脑清醒之际,快看一看,你是否拥有通过婚姻改变自己家族基因的运气。
祝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