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第一次坐公交一路颠簸来到这里,就是这个季节,下车瞬间像进入冰窖,整个人被冻得全身哆嗦,用冻到僵硬毫不夸张,觉得自己所穿不是棉服而是塑料,灰色的街道荒凉得很,街上的店铺寥寥无几,行人打扮多是混搭风,上衣不搭裤子裤子不搭鞋子,整体不搭发型的样子。一路走进学校,发现大家衣着非常朴素,女老师脸上不施粉脂,男老师毫不讲究到从看外表你想不到他竟是一名老师,反正从学校的普通老师乃至主任啊校长啊,基本上每个人都不会让你一下联想到脑海中老师戴副眼镜端庄文雅博学的样子,一段时间相处后我发现大家其实都很有才有能力的啊。大家都有共同的特点,对人热情,说话直接,回答干脆利落。我的感觉是,易交流好沟通。尽管和自己想象中的工作环境大相径庭,但我还是激动于这个新环境中,每天早上闹铃一响绝不贪恋被窝,收拾好,涂好化好,五点多就奔向车站,努力拼上来这里的第一班公交车,风雨无阻。生活从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情,我是老师,可我,不能带课,没课分给我,因为打印室需要人,无休止地接收文件打印文件,整理档案资料,给领导找资料改资料写资料,应付各种检查。时间久了,你会发现时间会不断打磨你,让你与周围的环境慢慢融合。半年后,我成功地成为这片土地下大家庭中的一员,开始素面朝天,掐点坐公交,上班。
半年后,学校的房子好了,开始住校生活。喜提神器——尿桶一个,更加不拘小节,天亮了都敢不洗脸不刷牙不梳头发提着尿桶就下楼,碰见其他老师尤其是男老师也能淡定低头面无表情走过,当然是学生没有入校前。练就神功,单手竟然能提一大桶水从操场走到宿舍三楼。排着队自己动手在大锅里下面,捞面,打造属于自己的黑暗料理。印象最深的是中午吃饭时大家都坐在操场靠墙的椅子上,人手端一碗面,那排场那阵势,古朴!吸溜吸溜地那叫一个美呀!每逢有集的时候是周内最让人有盼头倍感兴奋的事。逛集走!一句话饭都不想吃了,中午就结伴去转转看集上有没有新鲜玩意,吃个地摊凉皮地方特色神仙粉,买点菜,纸,水果呀,小零食呀,一买一大堆,为什么要买?还买那么多?因为便宜,这的东西真的很便宜。学校事情多,周内再没有时间去赛格,去钟楼啦,不过,省钱。也是一件好事。
第二年,完成人生大事——结婚,开始跨区奔波,也终于带上了课。虽然班级极其糟糕,不到三十人,可能带上班儿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内心还是无比激动,对生活又充满斗志。做好了和班里的一群熊孩子斗智斗勇的准备,无非是说话做小动作么,有什么难的!可是呢,是我轻敌了,我快要被他们打败。说话的学生在那几个特殊的孩子面前简直不值一提,仅仅那几位真的把我整崩溃,让我怀疑自己怀疑人生。我的课堂教学常态是这样的:有的学生趴在桌子上,标准游泳姿势动态表演一节课;有的用书挡住眼睛鼻子只露出嘴巴一直在偷吃油炸馍;最过分的是压轴人物,我上课时他不是把衣服带子绑在桌腿上学狗叫一节课,就是唱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一节课,有时还跟他在草丛里抓的蜗牛玩耍躺教室的地上睡觉,在教室里跟老师玩你抓我跑的游戏,等你追不上了他还会等等你,对你露出灿烂又腼腆的微笑,没事翻翻垃圾桶找出一袋辣条包或防腐剂尝尝舔舔,真的,我真是要疯了。训斥没用,批评教育没用,心理辅导没用,作为老师你还得上课呀,学校还要成绩呢,你也不能把他们赶出去呀,因为一旦赶出去,一会你就得停课满学校地找,而通常情况下是极其不好找的,他们会动脑筋藏起来。怎么办?给家长打电话,跟校长沟通,义务教育阶段谁都没有剥夺孩子受教育的权利,都没辙了,怎么办呢?牵扯到生命安全了,陪读,没办法就这样。于是两个家长来了,年龄都比我大不了几岁,一起来陪读,一张桌子,一个大人一个小孩。中途又给这个班加入了一个腿部有残疾,脑瘫的孩子,我想当时校长应该认为我好说话况且已经很烂的班了,再多一个人又有什么差别呢?于是陪读的家长也多了一位。所以我上课通常情况下又变成了这样:我讲,孩子们玩睡,家长跟我一起写一起读,学习得非常认真。回想当年,现在的我是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但当时就这样的教学环境,一学期,我竟然都坚持下来了,也是很佩服当年的自己了。
第三年,有了第一个孩子。有了孩子后你才发现,生活才正式开始,以前的一切都是风花雪月,梦幻世界。休完令人抑郁的产假,继续投入工作。带着婆婆和三个多月的孩子来到学校,整日忙碌奔波,母乳喂养,上课,阅作业,深夜写教案,管娃。压根没时间收拾自己,洗漱完毕抓起衣服可能不照镜子就会出去,一天之中一楼三楼来回跑。无论白天黑夜都在营业中。现在回忆起才发觉一个母亲的忍耐力真的超级强的。
第四年,当孩子一岁四个月时成功断奶,奶奶在家带,我开始认真投入到工作当中。从一年级开始,谢天谢地,班里的孩子虽然调皮,有些费神但很机灵很聪明,没有特殊儿童。当看到自己的付出在一次次考试中有回报时,我也倍感欣慰,原来自己也能将一个班带好的,感觉工作生活慢慢走向正轨。可是,生活就是在不经意间给你惊喜。当老大一岁十个月时,我有老二了。
怀老二的经历可以说是一场对于身心的磨炼。二十九周大出血,急救车送去医院,然后我就每日侧躺着处于提心吊胆中,控制情绪控制饮食乃至于控制上厕所的力度,直到生下二宝。女人所经历的一切都没法让男人感同身受,说是说不出来的。就是说出来也没用,大家认为是女人都要生孩子,都要经历这些,如果说的话就好像自己偏要显摆只有你生孩子带孩子才累似的。当你生下孩后子才发现他在肚子里时才是最好的状态,养孩子太不容易,尤其是两个孩子都小,更重要的问题是,孩子生病。老二在半岁时被一直在家休产假从没有下过楼的我传染上甲流。这几年我都经历了什么啊!当自己四十度高烧,孩子高烧不吃不喝只睡觉时,我抱着他和老公心急如焚,在寒冷的冬天开车穿梭在各个医院间,排队等候,检查,离开,再去找另一家医院,结果都是没有床位。秋冬季,天气干燥,是传染病高发季节,各个儿童医院人满为患。我们只好从西安返回临潼,不敢回家,只能找个宾馆住下。每日在医院打针输液,焦虑中等待孩子好转。终于孩子不再发高烧了,开始吃奶了,我却因为生病,焦虑,紧张,没奶了,孩子不喝奶粉,又是一大难题。这时候孩子又检查出了肺炎,我的神啊!有了床位赶紧住院治疗,孩子每日不吃不喝,就靠挂吊瓶。看着他瘦小的身形,凹下去的眼窝,我的心都要碎了,心想哪怕让我少活多少年都可以,只要让我的孩子快快好。随着孩子日益康复,我和老公紧张的心情也逐渐放轻松。外面白色的雪花纷纷落下,这迟来的一场大雪啊!大年三十,我们终于回到了温暖的家里。
现在回到家,大宝调皮聪明机灵,爱捣乱爱使坏,小心思多的不得了,是一个集超强反应力创造力破坏力于一身的风一样的女子。二宝是一个帅萌坏萌的美男子,安静地看书,踩着鼓点跳踢踏舞,拿姐姐的水彩笔在沙发上乱涂乱画,家里真是可以用凌乱不堪来形容。看着他们我觉得人生太充实了。生活中有遗憾怕什么,工作再累又怕什么呢,只要有我爱和爱我的人在身边,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
2019.12.24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