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3月12日,通书上标记着,宜会友、扫舍、交易、立券、祭祀、作灶、平基等可行之事。
其实一天也干不了这许多件事,当然,我也不是迷信,大部分时间干活就是干活,根本也无暇去看通书,纵使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去看通书。
因为是去扫墓,所以我才拿起通书,粗粗浏览了一番。
我有一个习惯,喜欢隔夜想好明天要干的事情。为明天的计划做一个大致安排。
心理评估,干活的远近。主要考虑的是,应不应该早起,还是可以赖床这个问题?
三月初五是清明节气,这段日子刚好和别人做零工,没时间考虑去扫墓的事情。
想到扫墓别过了谷雨节气就行,可以灵活的提前推后些时日。别人不会因为我在清明没去扫墓,就抢着去扫。
而做零工赚钱的活,你不去,东家不会因为你没时间等你去做。自然会叫别人代替,这趟工钱,便落进了别人的口袋。
咱们这些干力气活吃饭的人,是容不得自己轻贱手中饭碗的,除非你愿意拿西北风当饭吃。
虽然在干有工钱的活,心里却老惦记着扫墓这件事情,自忖得空就立刻安排上去,今天刚好大伙一起协商停工一天,有的去修摩托车,有的胶鞋破了,买胶鞋穿,有的说,实在干累了,希望在家休息一天。
这样一来,我便把扫墓这件事,压缺子一样压了上去。
早早地起床,早早地吃饭,便骑车往老家方向赶。
02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少有的暖和,前几天早晚还要穿毛线衣,保暖内衣,内裤。尽管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旦骑车上路,冷风一钻,也仿佛没穿裤子一样,一股侵入肌肤的寒风,直往胯下裤裆里钻。在瑟瑟的寒风裹挟下,不由地羡慕,走在公路上的小车来。
今天骑车算得上是最舒服的一天了,我只穿了一件衬衣,一件薄裤,一点也不觉得身上,有风和我争夺那点可怜的体温。
甚至偶尔有风吹过,也是暖风。那种暖融融的感觉,仿佛进入了夏天的节令。
今天是祖宗显灵了吧?知道我们去挂青,优惠我们一个晴朗暖和的天气,我对妻子说。
妻子笑着回了一句,迷信。但是心里也表示天气晴好,人也舒服的高兴。
由于墓地分散,走路的时间,将会占用扫墓的一大半时间。所以必须赶时间才能把预计的任务完成。
我骑车在路上,无心观看沿途树木的新绿,无暇研究田间路旁的老草,何时己返老还童。当然,更吸人眼球的是,路旁和山上那些正在开,或将要凋谢的花朵,是什么花色品种?
摩托车像水浒传里的神行太保戴宗,20里路程,恨不得穿山越水,一袋烟工夫就能抵达。
刚进村下车,就看见村里的明华、敏古、建长的老婆小红和小平在田间干活。有的在用禾耙挖田,有的在用锄头做坎。
他们一边吸着烟,一边聊着天,手里的禾耙或者锄头,却没闲着,不停地在田间上下挥舞。
我不大抽烟,但今天去老家,想到会碰上一些公叔,兄弟。见面必须打个招呼,空嘴叫一声无趣无味。应该我掏出一支香烟递上,以表孝顺,毕竟也不常回老家。
我老家的房子早已倒塌了,只有几座祖坟,星散地立在老家的几处山包上。要是没有这些祖坟的存在,我在老家似乎已成了一个不相关的外人。在公叔,兄弟面前说话,彼此都不自然的变得客气,这是一种无形的疏远。
大家见到我的出现,都感到有点惊讶,停住了手上的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见状,忙停下摩托,真诚地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然后掏出香烟,人手一根。
当所有的香烟都点燃之后,大家在吞云吐雾的同时,昔日那份同宗兄弟的情谊,才在这淡蓝的烟雾中升腾起来。
他们一边陪着我笑,一边把烟叼在嘴上,拿起工具继续干着刚才的农活。
只有小平默默地从田间,赤着脚走上田埂。硬逼我把摩托车停放到他家门口去,要我中午的时候去他家吃饭。
我听后,坚辞不去打扰。他生气了,说咱们都是同宗兄弟,如果你再推让,就是生分。
看到他确实诚心相邀,心里不免一阵感动。但嘴上我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推着摩托车,顺从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田里干活的其他兄弟,见我把摩托车停放在小平家之后。才仿佛想起什么来着,一个个都说把摩托车停到他们家去。甚至有几个兄弟摩拳擦掌,也要赤脚上田来拉摩托车,并热情邀请我中午去他们家吃饭云云。
我听后感动得掏出香烟,又发了一圈。然后表示感谢和不必了之类的话,才脱身。拿上绑在摩托车后座上扫墓用的镰刀、锄头,以及祭祀用的挂纸,线香、鞭炮,等物,徒步向大山深处前进。
走出好远,还有人大声叮嘱,扫墓之后,去他们家喝口酒水等语。我和妻子一一点头,一一真诚地谢过。
03
山路越走越窄,有好多地方都被树枝或野草占用了路面。
头上顶着三十二度的暴晒,脚下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茅草。每到一处墓地,便要出一身大汗。
好在我们也是常年干体力活的人,上山下水,崎岖山路是难不到我们的。
每一座祖坟,我们都用镰刀、锄头,把墓地周边的杂草灌木清理干净。
然后往墓地披挂,红白黄三色的纸,以此来表达对祖先的哀思。妻子则对着墓碑虔诚的祷告!希望先人保佑其名下儿孙,老少身体健康!希望祖先保佑,没生男娃的子孙,今年生出男娃来。到了结婚年龄,还没找到老婆的。希望祖先保佑,今年他能如愿找到对象。还没脱贫的,希望祖先保佑他们早日脱贫。年老体弱的,更是责任重大,全凭祖先消灾降福,保佑他们万寿无疆!
我在旁边听后,不由地思索着:都说活人不易,其实死了的人,也清闲不到哪里!
每年的清明,或者是七月十五,以及大年三十,总会有子孙们向他们交代各种任务。
他们工作量之大,任务之繁杂,有时还比活人的任务更艰巨。因为活人办不到的事,都推给先人们去办。
这些先人们在地下,恐怕要比活着的人,还更忙碌。他们要保佑这个,护佑那个,完成世人下达的各种任务和指标。有时也可能忙得寝食俱废,甚至累得吐血,但愿他们不要因此累得再死一次。
快到下午一点钟了,我和妻子还在三仙下棋一座墓地清扫。小平己经来了几次电话,催促我们回去吃中饭了,他说炒好的菜都凉了。
我们紧赶慢赶,弄完之后,便寻原路急急往小平家赶。
老远看见小平86岁的老母亲,在太阳底下手搭凉棚张望。我忙挥手示意,喊了一声婶娘,她耳朵背听不见,眼睛花又看不清。直到走到近前,我再叫婶娘好时,她才裂开一张没牙的嘴,笑着对我们说,孩子快进屋吃饭,等你们回来都有一个时辰了。
我耳朵听不见,眼也看不清,要不是走到近前,听出来你们的声音,还真认不出是你们嘞。
说完拉住我妻子的一只手,亲昵的朝餐厅走去。我跟在婶娘后面,小平早已打好一盆温水,等候我们洗手吃饭。
席间,婶娘一个劲地往我们碗里夹菜。把鸡腿,腊肉,肉丸堆到我们的饭碗里。一边夹菜,一边又热情的问这问那。由于耳背,聊天往往是聊张三的事,婶娘会错弄在李四身上。李四的事,又扯在王五麻子的头上了。
但是,这种谈话,一点也不影响咱们的谈兴,反而变得轻松诙谐可笑。在这种充满温情的气氛中,我们结束了愉快的午餐。
因为还要去别处扫墓,吃过饭略作休息,我们就谢别了婶娘和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