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章生,是在秋日里一个晴朗的午后。
那天中午,李雪打电话给小艾约她出来,说要给她看一样好东西。小艾兴冲冲地从出租屋跑出来,看见李雪站在马路对面的阳光下向她招手,身旁靠着一辆酒红色的自行车。小艾笑着穿过马路,问她:“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当然了,我早上刚买的,好东西要分享的,骑上去试试。”“我不骑。”“干嘛不骑?骑上去,闭上眼睛,感受秋风吹过脸颊的气息,简直美死了。快,快试试!”“我……我不会骑。”李雪愣了一下,她太兴奋了,只顾着眉飞色舞地说,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小艾的确是不会骑自行车的。她去过小艾的老家,那条山沟里的小路甚至不能称之为路,到处长满了杂草,泥潭、树根和突起的山石交错着,从小没走惯山路的她,尽管听小艾的话穿上了不常穿的平底鞋,也还是吃尽了苦头。那儿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双脚,小艾不会骑自行车是当然的。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她说:“这有什么难的,包在我身上。我的新车给你练手,我给你当教练,有我这个好师傅在,保你一下午就学会。”
于是,李雪推着车,小艾走在旁边,两个女孩一路说说笑笑朝着广场的方向走去。
连日的秋雨过后,地上湿气挺重,广场上人不多,靠近边缘的花坛旁边有几个老太太一边晒太阳一边话家常,西南方的角落里有一堆聚在一起下棋的人。偌大的广场显得很空旷,正好适合练车。
李雪先教小艾如何蹬车、如何掌握平衡,然后让小艾骑上去慢慢前向前走,她在身后扶着车防止小艾摔倒。这样来来回回练了几圈后,小艾稍稍能够掌握平衡了,不过还是丝毫不敢放松,整个身体好像都紧张得快僵硬了。李雪一会儿鼓励她,给她加油打气;一会儿又说些别的什么话题企图分散一些注意力,让她别那么紧张,她们就这样边聊边练,绕着广场中间的喷泉和花坛转圈儿。看着小艾慢慢趋于平稳,李雪在后面悄悄撒了手。小艾缓缓蹬了一段距离后,大约觉察到了不对,突然回头来看,当她看见李雪还站在离她几十米开外的地方时,心里一紧张,车子瞬间失去了平衡,还没等李雪反应过来,她就连人带车重重地摔倒在水泥地面上。李雪吓得赶紧跑过来扶小艾,可小艾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她的膝盖磕破了,血沿着丝袜被蹭烂的洞口渗了出来,脚也扭伤了。李雪一脸欠意地不断自责,小艾忍着痛反过来安慰她:“没事,没事,不就摔了一跤么,过几天就好了。”
小艾站不起来,李雪只得脱下外套铺在地上,勉强扶小艾坐上去,说:“你先坐这儿休息一下,我去买点儿碘酒和纱布来消毒止血,然后我们再想办法去医院。”说完急匆匆跑了。小艾坐上地上,看广场边上的老太太依旧在晒太阳话家常,西南角落里的那群人还在聚精会神地在棋盘上撕杀,小艾觉得心里凉凉的,却又安慰自己道:幸好没有打扰到别人。
章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低头沉思的小艾并未看见他是从哪里来的,她只听见有人问:“哎,你怎么了?”她抬头的时候,章生就已经站在她面前了,秋日的阳光仍有些刺眼,以至于她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当李雪拿着碘酒、棉签和纱布跑回来时,章生已经扶起了摔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摆直了小艾受伤的腿。他说:“摔得不轻,还是到医院让医生处理吧。”李雪问他“怎么去医院?”“我的车就停在那边。”“好,你开车载她先去,我骑车在后面来。”两人商定,章生抱起小艾走向广场旁边的停车场,李雪拣起衣服骑上了自行车,小艾没有能插上嘴,似乎这事和她无关。
等他们在医院处理完膝盖和脚踝的伤出来时,大阳已经挂在了西山的树梢上,柔和的夕阳余辉中,小艾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样子:能打八十分吧,她心里想。李雪执意要请他吃饭表示感谢,但他执意要走,他说自己原本去广场上是去找儿子的,这一耽搁还不知道儿子究竟回家了没有,李雪只好让他留下电话号码,说改日再请。
两人打车回到小艾的出租屋时,李雪开玩笑说:“多好的男人啊,可惜成了别人的孩子他爸,要不然,本姑娘准将他拿下。”小艾笑弯了腰,打趣到:“三十岁左右的老男人了,有什么好的,难道你喜欢大叔?”“三十岁怎么了?男人四十一枝花,人家还是花骨朵呢!”“好好好,网上不是说了吗,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你喜欢就去啊!”“去你个头,这种缺德事儿我可做不出来,再好吃的菜,我也不能从别人碗里抢。再说了,他都有儿子了,本姑娘貌美如花,才不稀罕去给人当后妈呢。”……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从章生聊到自己未来的白马王子,一直聊到深夜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