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就是喜欢他。
我和他就不是一见钟情。
“喂,我好饿,好想吃鱼丸面啊。”他打来电话。
还是这样子,我秒挂,继续在饭局上用脸堆满笑意,然而,满足却无法用笑替代。
上一秒,或许我还在与形形色色的人徘徊在灯红酒绿之中。下一秒,我的心却早已打算着带什么回去喂饱他了,然后再听他早已想好的说教,再让他拒我于千里之外,再以永远的前女友、现在的保姆老妈子身份听他讲理想,无言地照顾他。
最后,我温柔地关上他的门,自己硬气地走在光亮的马路上,然后思考人生,对,应该是我的人生,可为什么他总是主角!
我笑得有些僵了,随便与一位朋友碰杯,又喝了一杯白酒,立马冲出饭局,去前台订了他爱吃的饭菜,然后打车到他的住址。
“你的饭。”,我习惯性地说句。
“果然还是我爱的味道……可是没有鱼丸面啊。”,他温柔笑着,然后闭上眼很享受地继续吃着。
我就只看着他。我们每次吵架后他想要和好就会提起鱼丸面,这已经成为了我们之间悲伤的默契。
“这次,我们分手吧,是真的那种,我不想拖累你了。"他诚心诚意地看着我,眼光落在我的行李箱上。
这是他第一次为我整理,看来是真的。
我当下就拖着箱子走了,表情温和,让他难过。
这就够了。
走了大概三公里,我终于忍不住,狼嚎到抽噎,谈了这么多年,让了这么多年,野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彻彻底底地分手了,我的爱情甚至都不配进入婚姻的坟墓,最后剩下的是烟消云散,还有属于我一个人的无尽黑夜。
我回家了。爸妈听说我分手了竟没有十分惋惜,也没在意我是快二十八的人了。或许是因为对他的不甚满意,或许是对我太过思念,或许是我红肿的眼睛让他们不忍又难过。总之,我又回来了。
之后的一个月里,我抱怨了一周,哭泣了一周,麻木了一周,然后聚会了一周,把自己的年假都休完了,其实今年我本以为可以休产假的。但这样,貌似也不错。
(二)
我以为自己恢复得很好了,然后就约朋友们一起吃饭,没想到去餐厅的时候看到了他,真是冤家路窄。
那家餐厅是有名的求婚餐厅,满屋子里都是浓浓的玫瑰风情与烛光暖调,每天都有很多人在那里一餐之间成为夫妻。我以前爱和他去那里约会,可惜就算是我买单,他也不肯说出一句“嫁给我”,只会说“我爱你”,现在看来,当时他或许就只是和我开玩笑而已吧,然而却怪我动错了心。他和一个离了婚的“千金小姐”一起谈笑风生,并给她买了浪漫的礼物。我怎么会知道她是个离了婚的千金?因为她是我公司老总的女儿啊,而且她的婚纱照还是他帮忙拍摄的!她今年闪婚闪离的宴会我都在场啊,只不过她趾高气扬地站在台上,而我和他是观众席间普通的一点。可今天我们却成了她们。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给那女人乐不开支地戴着铂金项链。我顿时鼻子就酸辣得冒气,像是喝了大碗的陈醋又吃了一大盆虎皮尖椒。
那条项链,他曾经也给我买过,是我二十岁生日的时候。
“小瑞,从未有谁这么让我动心,从未有过这么美味的冬季,我爱你,你是我四季的鱼丸面女神,以后你的生日全由我来守护。”,他抱着大白站在操场上深情款款地对我说道,大白的头上还戴了我最喜欢的小雏菊花环。
我含羞地走到他的面前,很幸福地笑了,然后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深深地抱住了大白,鼻子里闻到的全是小雏菊的味道。
他愣了一下,在旁边开心地看着我和大白幸福的样子,终于在朋友们的起哄下才呆呆地把我和大白一起抱起来,轻轻地吻了我的额头。
这个冬天的吻格外温暖,我甜蜜得像躺在巨大的玫瑰花瓣中,一呼一吸都甜丝丝的。
我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可眼里的泪珠却不允许我肆无忌惮地微笑,我现在的这副鬼样子,一定很丑很心酸。现在的他在向别人求婚,而大白在我恢复单身的那天就捐到了孤儿院。
我差点就忘了身边闺蜜们的存在,她们像保镖们分散在四周,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对新人,表情淡漠,可我知道她们内心恨不得把他变成木乃伊。
“靠,真是狗腿子。”,小菲厌恶而轻蔑地看着他们,眼里有熊熊大火,还好有朋友们拉着她,不然,我就又得和他碰面了。
老子才不要和他继续纠缠不清。
但忽然间,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想起他之前口中的“秘密朋友”与许多的神秘约会,以及那莫名多出来的名表……再看看那千金小姐的笑容,我的内心一阵翻腾,像受到了莫名的欺骗与背叛。还好,终于,过去了。而我们,真的是回不去了,原来我们的爱情里早已经有了第三个人,原来不是我不够爱他、不够包容他。
我就那么铁骨铮铮地立在餐厅窗前,眼含热泪,双手握拳。大家都没敢上来拉我,她们怕我那架势要把餐厅都砸了。
其实关餐厅什么事啊,关求婚什么事啊,关那项链什么事啊!可是为什么我最爱的他偏偏要挑在我最爱的餐厅向一个不是我的女人求婚呢?更可泣的是,今天是我的重生之日啊,他竟然不给我送上结婚请帖就让我看着他求婚!
我真想抱着一捧玫瑰花刺冲进去给他一个拥抱,然后祝他求婚快乐。
可最后,这两件事我一件没做,不是我怂,是我不想把他和这狗血的剧情再塞回我的生活里。
阿希,终于可以祝你结婚快乐了,然而,却不能同时祝我结婚快乐了。
(三)
曾经,我以为阿希是最适合我的人,没想到最后也是他打破了我的美好幻想。
我那时候刚刚看完村上春树的《遇到百分百女孩》,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执着:我迟早也会遇到自己的百分百男孩,但我一定要拼尽全力守护他,让我的余生全是他。
而阿希就这么强势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的点点滴滴都是他,不管在我曾经阳光的笑容里还是现在悲伤的眼泪里,都是他的身影。
有一句话说爱情就是当一个男人真心爱上你的时候,他愿意付出自己的所有把你当做女儿来养。那么阿希还是真正爱过我的。
(四)
我们是在校门口的巷子里认识的,那是个冬天,风大得一会儿就能把枯叶卷起来,情侣们互相抱团,而我这样的单身狗呢,不吃点儿热乎的东西完全就蓝瘦香菇了,我才不要管风是不是要卷走我的鱼丸、臭豆腐、红豆饼……一切美好的热乎食物,都进入我的哆啦a梦碗里,然后滑入我的巨大胃里!
“诶呦,好烫!”,一个陌生的男生声音。
“靠,谁把手塞进我的碗里了!”,我心里默念道,眼眶被惊讶、气愤、难过撑得巨大,像一个不断跳跃的小黄人,到底是谁的手上也长了胃啊啊啊!
唯美食不可辜负,我决不能放任这个破坏了我一碗美食的坏蛋!我的手像一个钳子把这个陌生男子的手抓住,“啊喂,哥们,你得向我的鱼丸面道歉!而且赔我一碗!这么大风,我不吃点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饿死,都是因为你!”,我的淑女形象此时完全被吃货形象所替代,但就应该为自己的食物负责啊!
“姑娘,你属螃蟹的啊,放开我的手,你没吃东西劲儿都这么大,吃了还不得……”,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他的手腕又抓紧了,这家伙真是欠揍,绝对得好好教育,“大哥,我叫你大哥了,你先放开我,其它事都可以!”,他的声音变得很柔弱,我轻轻放开一点瞄了一眼发现这家伙白白的手腕确实勒出了淡淡的红手印,就把他的手腕放开了。
“女侠,你真是骨骼清奇啊,尤其是这腕力,真是男友力十足!”
“你先给我的鱼丸面道歉,”我认真地说道,然后抬起头来看着他,真的,我凝视了他好一会儿,“你咋长成这样?”
“好啊,鱼丸面同学,对不起哟,然后我得给你买一碗新的是吧,还得装到小叮当的四维口袋里是吧,我知道自己很帅,你收收迷妹的眼光啊。”,这个自恋的笨蛋一手拿走我的小叮当碗,径直就走了,对,就走了。
我觉得他不帅吧,其实,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因为他像卡卡西一样戴了一个雌雄莫辨的黑色口罩啊,而且长得太高了,我这个近视眼的哈比人确实无法隔着口罩看清他的真实模样啊,好心塞。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巷子里各种小吃都买了一点,但是加起来实在是像棵挂满了各种礼物和一个不断提示“要塌了”的铃铛的圣诞树。虽然我是个有节操的吃货,但是也吃不了这么多啊,毕竟,刚刚吃的太多了。
“嗝。”,我心虚地偷偷打了个嗝,他像风一样走了过来,威武雄壮地把我的小叮当放在我手里,那些美食已经从我的肚脐堆到了鼻尖,要不是套了一个透明塑料袋,现场就真的是食毁人亡了,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真是遇到了一个强大的蒙面对手。
“好啦,这样就可以了吧,祝你吃得愉快哦。”,他眉目弯弯,声音像极了《夏目友人帐》里的猫咪老师。
但此时我很想揪住他的衣服,拿下他的口罩……然后,让他帮我吃一半,无奈对手的腿太长,他走一步我就得一路小跑,可惜我手里还扛着一座山啊,真是成也食物败也食物!
“那个,鱼丸面同学,不用一直跟着我了,你这么想我的话,明天再见咯咯咯!”,那个笨蛋非但不等我还说明天要见我,关键还自带回音效果,路上的人看着我,真以为我在追他呐!
我赶紧把衣服帽子戴好,像一只快进的膨胀沙皮狗似的窜回了宿舍楼,我才不要惹上这样的家伙。
(五)
没想到他却说到做到。
第二天晨跑我刚下宿舍楼就看到我的一系列照片排列成了一条小路,每张照片上都放着一束粉色密蒙花,细细看来花上还染着乳白的霜花。
可是那些照片里的我是纯素颜的呐,是谁这么肆无忌惮地想让我记住!
我四下里张望,还好没几个人,而且还好这条小路很少有人知道,不对,迷蒙花的花语好像是:请幸福到来。我心里咚咚一惊,既期盼自己在这个寒冷冬日有个像太阳般的人来拥抱,又害怕万一是个朋友在戏弄我呢?除了美食,我最害怕的就是对爱情的期待了,爱情在不同时期由不同的人烹制出的味道是完全不同的啊。但不管如何,先把本姑娘的素颜照收了吧,还有这些小花们,它们用来泡茶也是很温暖的啊。
我飞速地收着花和照片,太阳的光渐渐穿过云层,我心里一紧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我的手里就抱了一沓照片还有一捧粉色花,但样子好像是清洁小路志愿者呐。
突然,当我正要奔向重点的时候,一双足球鞋出现在我面前,我抬起头来,汗水不偏不倚地溜进我的眼里,在阳光的折射下,面前的这个人正闪闪发光,我看得有点迷惘了,我好像见过他又好像第一次见,好奇怪。不过,他也太像新一了吧,一副极其明净的样子。
“嘿,你拿我女朋友的照片和花干嘛啊?”,他边露出小虎牙笑着边把我怀里的照片和花夺走。
我,当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明明有种熟悉的感觉啊。
“啪。”,眼前的这个人拍了我的头一下,“我说过今天会再见的啊,你忘了啊,鱼丸面~同学!”
“什么!”,我双手摆在空中挥舞,难道,难道是昨天那个坏蛋!还有,那照片,是他女朋友?
我立马转身就走,靠,果然是被捉弄了。
“小瑞,我是影专的高希。其实我讨厌你好久了。我一看到你对食物闪闪发光的眼神就很嫉妒,我一看到你吃东西时候的搞笑模样就想拍下来,我一看到你一个人抱着碗的背影就会很开心,我不想再躲在角落里看着你,我也不想你老认为我是一个路人。我第一次真心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我愿意和你吃遍你爱的美食,以后你在哪里吃,我就在哪里抱着你,我想和你拥有一场走胃的爱情,小瑞,我要每天都看到你,不管是冬春,还是秋夏。”,他大声而深情地喊着,跑到我的面前挡住我,生怕我跑掉。
我抬起头看着他热切而焦急的眼神,阳光从他怀里的花中露出来照在我的脸上,我一时间有些意乱神迷,感觉自己是误入花林深处的梅花鹿,而他就是我要寻找的甘泉。
“对啊,他就是我要的百分百男孩了。”,我轻轻地倚在他的怀里,闭上眼,自己的头顶全是密蒙花的味道。
他轻轻地捂着我的手,一种奇幻而温暖的感觉慢慢地传遍了我的手指,等他放开我的手时,我的食指上镶嵌了一朵迷蒙花戒指,飘散着初恋的朦胧而依赖的味道。
(六)
阿希,的确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他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吃,只不过是我吃,他负责购买食材和按照菜谱做出来,所以大学四年我成了一个微圆的行走鹌鹑蛋,而他依旧是个翩翩少年,当然,我在他的摄影机里依然是最美的女主角,没有之一。
所以啊,大学毕业后,我们没有好聚好散,而是坚定地选择一起奋斗。于是在魔都合租了离地铁站比较近的地下室,他坚持着拍摄电影的梦想,先从助理做起。而我,参加了无数次面试后,终于成为一个创业型公司的普通广告文案,有时也参加一些广告比赛而获得一些奖金。我们虽然生活得不见天日,每天凌晨就得坐地铁上班,加班到分不清工作日还是休息日,但都为了梦想而努力,彼此成为了对方的阳光,我们舒服地躺在唯一的双人床上,阿希总会在寒冷的晚上先钻到我的被子里暖热,然后深夜趁我睡熟后把他的暖水袋轻轻放到我的脚下。
刚开始的几年里,我们就是一般的小工,有着做不完却必须完成的工作与剪不清理还乱的办公室关系,有一次我终于带组完成了一项策划,而最后的报酬却给了与上司交好的同事,而那时候我的据理力争现在看来是极其地幼稚,我那时候根本连自己的核心价值都没有,却还把时间浪费在一些没有意义的争辩上。
在每个孤立无援的时刻,阿希都是我的精神支柱,他下班回来后不顾满眼的血丝和疲惫,却总会给我加油打气,为我煲很多好喝的汤,那些都是他的妈妈视频教会他的,还说着不能饿坏她未来的儿媳妇。我每次喝得都会碗锅见底,皮肤也养得白白嫩嫩,有这样的男朋友和未来的婆婆真是不知道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三年后,我经过磨练与换工作,自己的工作能力提升许多,手里也渐渐地有了一些资源和客户,终于被猎头挖到了一家私企做客户经理,如愿地租到了一个有窗子的小屋,美中不足的是光照不足,但每天可以嗅到新鲜的空气听到小鸟的欢呼声就很舒心了啊。而阿希也渐渐有起色,可惜因为兼顾公司的摄影任务和自己的工作室与公司发生了很大的矛盾,那段日子他充满着戾气与不甘,最后矛盾不可调和走上了辞职的道路。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我,但我觉得自己终于也可以像他温暖我那样保护他了,我从背后抱着他,坚定地说着那是公司没有慧眼,不管如何还有我,我会养他的。他放心地笑笑,刮了一下我的鼻尖,说着他一个男人怎么能让我养,然后继续忙着工作。我看着他忙碌而疲惫的样子,心里像针扎了一般,可是一进入了社会,只有自己变着法儿地适应和改变才能愈来愈强大,把年少时的犄角磨平才能换得片刻的成功与心静。
只是,他愈努力,愈奋力钻进了他的圈子里,愈被物欲横流的漩涡所深卷。他身边的许多不及他有才气的朋友却因为傍了女千金而迅速获得成功,有成立了公司的,也有出国深造或定居的,最不济的也成为了暴发户。而我这个反应迟钝的人都能感到他的心理不平衡与挣扎,阿希,我除了能给你完全的爱其它却一无所有。可他却望着我说,最后要娶的人只能是我。或许,那时,就因为这句话,我甘愿将青春化为他灿烂而光亮的承诺。
之后,随着年龄与阅历的上升,阿希越来越敏感,越来越害怕别人看不到他,在聚会上总说自己又接了什么片子要拍摄,看到别人眼中的惊羡才可以稍稍放心。其实他连吃饭睡觉都在想着如何才能留住更多的客户,如何做出更满意的作品。阿希总是太忙,有种昼夜不停的病态忙碌。我们也不似从前,他经常变着法与我吵闹,成为我眼里的破坏者,而我以为他只是不如意才会这样就愈发让着他,可惜,两年过去,我们的感情生活中,他除了不断和我分手并没有其他变化,我也渐渐心灰意冷,然而,我却始终放不开他,毕竟,是他让我的青春持续了这么长时间,或许,每对恋人都要经历成为一对刺猬的阶段吧,但我对你的真心和拥抱永远不会少。
直到看到他和公司的千金在一起的场景,我的心里像被玻璃碾碎了一样,化作粉末。我甚至都不想承认,不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实。
或许,我是真的不想放开他,那个我用心爱着的、爱了很久的他。那个曾经为我亲手做蛋糕而费了一晚上工夫、差点把厨房爆炸的男人,那个默默为我的家人买好新年礼物在我背后目送我回家的男人,那个将我六十岁的生日礼物都已经买好的男人……为什么我都不愿意放弃你,你却安心地不想拖累我了呢。
(七)
我开始认真审视我们之间的感情,努力让自己不再想起他,不再留恋他的温暖,不再怀念我与他之间的默契。
起初,我想把留有他痕迹的物品一件一件地丢掉,彻底和他还有我无奈的过去告别。可一件一件收拾到最后,我却无法控制自己,只能瘫坐在地板上抱着头发大哭,我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没有他的痕迹呢?每收拾一件,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他的神情、动作,这么多年在一起生活,我怎么会傻到以为丢掉他的痕迹自己就可以解脱呢!我对自己感情的低估完全超乎了想像,可是我一想到他对那女人的笑容,顿时就感觉自己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有时候,结束了一段长久的恋情,其实就相当于穿上了一层坚硬的盔甲和戴上了一副透视的眼镜。
我留下了一封辞职信,不是我不想看着他结婚,也不是我受不了公司里如刀般八卦的眼睛和机关炮似的嘴巴,而是还好和他恋爱的时候我没有完全依靠着他,现在就算我到了如此不堪的境地我依然可以做出更好的选择,早在几个月前一家大型美企已经向我抛出了橄榄枝,只是碍于我要照顾他所以才没有接受,现在我终于要奔向自己的道路了,突然我很感激也释然了:我终于不再拥有阿希了。
我不再提起他,不再做许多的鱼丸面,不再因为味蕾的诱惑而吃下过多热量的食物。我报了形象素质课,而且喜欢上了书法与国画,练习久了,会感到内心状态的平和与舒展,而外在就愈会光彩奕奕。而身边的亲友随时张罗着我的婚事,我遇到人品合适的人也会约几场会,可是这个年龄段了大多数人都只想合伙过日子,甚至都不编一些“先结婚再恋爱”的婚姻鸡汤。我尊重他们的想法,但自己却不急,反而想让单身时期成为我的增值期,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有许多感兴趣并愿意为之坚持的事物,有许多比爱情更珍贵的感情,有许多比爱人更值得的亲人和朋友。
滑雪、烹饪、摄影……每次工作休假我便去学习,我可以从中感受到无尽的快乐与享受,甚至一种单身的力量与活力。
我二十九岁生日时,决定去美国继续学习广告策划,继续完成自己迟了七年的梦想。拿到大学offer后,我开始增强自己的英语能力,去俱乐部交各种各样的朋友并进行外语交流,又报了夜间培训班进行美式英语学习,一度将时间颠倒,却发现自己乐在其中,心想这可能是自己最年轻的一段时间了。
一年后,我办好签证,通过了雅思考试,英语水平也足以应付曰常生活与上课基本需要,我终于踏上了美国求学之路。
在美国求学期间,我的专业水平提升不少,而关于婚恋的思路也开阔不少,结婚其实只是一种生活方式,而单身也可以体验不同的人生。求学期间,我曾回家与亲友团聚,父母也从未逼婚,反而为我重新找到新的生活方式而欣慰。
我们每个人出生时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与兴趣,后来我却因为一个人而放弃了这世界的光亮,现在单身的我又自己领略并体会到这世界的多样与无穷乐趣,意识到起点的乐趣便是终点的追求,也算不晚,在自己还不太老的时候又折腾了一把,也就心安理得了,人生,总算在面目全非后回复清晰。
如果那个能让我看到新世界的人还不出现的话,那么自己领略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呢?
可是时光怎么会错过努力有真诚的人呢?我遇到了合拍又珍贵的爱情,大伟先生成为了我的Mr.Right,他是一个腼腆的英国绅士,是书法做了我们的红娘并把我们的缘分延续下去。
(八)
毕业后,我和大伟准备回国举行婚礼。
到处都是欢腾一片,在我的单身趴里好友们纷纷带着亲手制作的礼物祝贺我,当然了,还有许多辣妈催生,我当即就让她们和门外的大伟视频,大伟也很给力,流利地说着以后中国的足球队就靠我们了。大家就笑得一塌糊涂。
期盼已久的第二天终于到来了,我终于穿上了大伟为我参与设计的香槟色婚纱,父亲眼含泪水又满脸笑容地把我踏实地带到大伟身边,我紧张而兴奋地迈着步,想像小鸟一样翩翩飞入大伟的怀抱,再和他一起穿越云层一起徜徉在星空中。
突然,我有些害怕地缩回了脚,父亲呆了一下就挡在我面前要保护我。
为什么今天他回来?大伟知道他是谁吗?大伟的伴郎在哪里呢?
一系列疑问和惊吓让我有些眩晕,但我坚定地看着大伟,还是平和地和父亲走到了大伟身边。大伟自信而迷恋地看着我,一边不停地说着“我爱你”一边为我温柔地戴上了戒指。大伟,你就是我的温暖盔甲,有你在我什么都不会怕,什么都会很满足,我看着大伟深情的眼神顿时有点心痒痒的感觉,我怎么就这么幸运呢?
“新郎,你可以吻你的新娘了!”
“等一下,在我吻阿瑞之前,我希望有一个人可以抱下她,最后一次。”,大伟拥着我莞尔一笑,在大家惊奇地注视下把高希牵了出来。
我对着他微笑。
其实小菲昨晚还又把他骂了一顿,说他早与那千金结了婚并在电影界小有名气,我走后他疯狂地找过我,可是终究只是一场默剧。
“瑞,我还是和你一起走进了结婚殿堂。”,高希深深地笑着,几年不见,他的笑容深了,帅气使然,可皱纹里的沧桑却是藏不住的。
“高希,祝你也同样幸福。”,我轻松地笑着和他拥抱,我们像是许久不见的亲密朋友,心中已经长出了厚厚的茧,无关岁月,只是青春。
高希轻轻放开我,大伟马上就热情地把我公主抱了起来,温柔而深情地吻了我的额头和眼睛,我五味杂陈的泪水流进了他的心里。
谢谢你的一切,我的大伟。
也谢谢你温暖如昔的兵荒马乱,高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