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杨广《野望诗》

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

斜阳欲落处,一望黯销魂。

这首诗营造了一种寥落和孤寂的意境,千万点的寒鸦飞起落下,孤单的村庄被流水环绕。此时诗人心里会产生凉飕飕、空落落的感觉。村庄是很孤单,但有流水环绕,有所凭依,似乎也不那么孤零了。再用 “斜阳欲落处”烘染,一幅令人销魂的天涯羁旅图就呈现在读者的想像里了。

寒鸦飞啼,流水潺缓,都是动态作声;而孤村、斜阳,却寂静不响 。动静相应,益发衬出旅人的孤单和无所依托了。诗人纵目望远,野旷天昏,加上寒意袭人,悲自心中生。故 “一望黯销魂”五字脱口而出,它宛似画龙点睛,遂使全诗有了灵魂。

我心目中的隋炀帝杨广,是个“暴君”。因为他穷奢极欲、荒淫无度,几下扬州,修筑运河劳民伤财、残暴统治,四海生怨,导致隋末农民起义,天下大乱,隋朝崩溃。我没想到的是,这样一个差劲的皇帝,诗却写得很好。

这一首《野望》,是隋炀帝登基之前,写的一首典型的秋思诗,描写的是南方乡村的晚景,借景抒情,表达了作者孤独、惆怅的心情。只有20个字,却很有意境,前三句还被宋代词人秦观引用成为千古绝句。

初看这首诗,我们会感觉既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那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没读过这首的原作,却都读过这首诗的仿写版。从古至今,隋炀帝的这首《野望》虽然在民间的流传度不高,但在士大夫阶层却一直被奉为秋思诗的巅峰之作,后世文人骚客凡是再写秋思诗,就很难摆脱此诗的影响。

宋朝婉约派词人秦观成就最高的代表作《满庭芳·山抹微云》,其中的“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三句,很明显就是抄了隋炀帝的《野望》。马致远直接把《野望》全诗改写成了一首小令,寒鸦数点、流水绕村、斜阳欲落,三大意象一个不少照搬照抄,连最后一句“一望黯消魂”都给化用了,这首小令就是《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但奇怪的是,秦观凭借《满庭芳·山抹微云》名动一时,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更是被收录到语文课本,成为人人会背的名篇,偏偏是真正原版且惊艳的《野望》少人听闻。原因只有一个:因为隋炀帝是暴君,所以他的文化成就被刻意抹杀了,世人不愿意承认坏人也能写出惊艳时光的绝美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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