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叫萧,今年27岁,住在一座二线城市干着三流的工作拿着四千块的月薪。在家人眼中我是出色的男孩,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我是个废材。
总听人说没有野心就活得开心,而我属于开心的不要不要的那种人。为此我时常庆幸我是一个男人,因为这个世界对待女人比对我残忍的多。
我有一个妹妹,比我小一岁,985大学毕业,现在上海月薪过万。然而打我记事起她就是不乖的,当然这个不乖是家人口中的不乖,记得她小时候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怨念,想想也是,我扮演的是他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恨我。
今年过年大家聚餐,我早早到了奶奶家,帮着张罗饭菜,妹妹到的很晚,因为她在做一个项目,家人没有被她的事业心打动,相反在饭桌上变着法的冷嘲热讽。我看不过却又不能为她做什么,毕竟我也是个小辈。
突然爷爷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照实说,没有。全家人乐开了花。
“咱家孩子就是正派!不搞歪风邪气!”
“现在的小姑娘,一抓一大把,男的根本不用愁!”
“这孩子,真让人省心!”
不知道这些大人在哪里找到的价值观念,在他们口中似乎我只要活到了40岁,20岁左右的小姑娘就会像苍蝇一样朝我扑过来,仔细想想按照他们的说法,我好像是坨屎。
“你呢?”爷爷用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对坐在我身边的妹妹吼道。
妹妹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说:“没有。”
“你就天天整些没用的哪个男人能看上你!从小到大,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我从来没想到年近80的爷爷还有这么大的嗓门,吼出来的话还这么难听。
“我吃饱了。”妹妹放下筷子就离开了饭桌。
“给谁看呢!”爷爷用力拍了桌子,抬手就要打她已经26岁的孙女,妹妹盯着爷爷,一动不动。我一看场面不对,赶紧扒了个虾放在爷爷碗里:“爷爷,你尝尝,这虾可鲜了。”
“唉,好孙子,爷爷不爱吃,你吃。”说着就用刚才那只举得老高想打妹妹的手轻柔地摸着我的脸。
全家人又恢复了其乐融融,除了早已不知踪影的妹妹。
二
我出门找她,在楼道里见她在抽烟,她看见我时有些慌张,想把烟藏起但又觉得为时已晚,故作镇定挑衅的看着我,我看着好笑,就走到她身旁,从她手里抢过烟,自顾自抽了起来。
“你不是不抽烟吗?”她问我
“我当然抽烟。”
“那刚才姑父给你烟你怎么不要啊”
“爷爷不是在吗。”
“你就装吧,也不累得慌。”她从内衣里给掏出了一盒爱喜,又给自己点了一根。
我跟她一起抽起烟来。
“你是不是特恨我?”我问她。
“是。”她回道。
“有多恨?”
“比你想的多很多。”
“其实我一直想你不恨我。”
“你想多了。”果然是我妹,嘴跟我一样损。
“妹妹,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的。”
她转过头,对着我:“姓王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把我问蒙了,我从来不给人灌鸡汤,难得想灌碗鸡汤喝,洒了一地。
“我…我其实特想让你叫我一声哥。”这表白一样的氛围让我压力倍增。
“下辈子吧。”说着她把烟头弹得老远,不仔细看就像有人放了个窜天猴。
“走吧,回你爷爷家。”妹妹转身往家走,我跟在她身后,快到家门口了她突然停住,从内衣里掏出来一片绿箭,递给我。我突然对我妹妹内衣的构造充满了好奇。
“我的好哥哥,可别让你嘴里的烟味破坏了你的乖宝宝形象,这个锅我可背不起。”
“所以…你刚才叫我哥哥了?”
“别碰瓷啊。”说着她白了我一眼。
春节的家庭闹剧草草收场,分道扬镳之后,我和妹妹没有在对方的世界里刷存在感。只是我对妹妹更加关注了起来,我会视奸她的朋友圈。变着法的给她回复,点赞。然而她一次也没有回我。我想着家人对她的态度,和对我的纵容,我觉得她一点也不过分。
三
那天星期二,我接到了一个电话。陌生的号码,挂了又打。接起来才知道是她。
“你在干嘛?”她问我
“我在上班啊,好妹妹你想我了?”我打着哈哈。
“我辞职了。”
“啊?”我有些惊讶,因为我知道,她对这份工作,付出了太多。她做这个决定一定有什么不可告家人的秘密。
“限你五分钟,来西安路。”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我挂了电话,跟公司的前台招呼了一声,就往西安路赶去。
我到的时候远远的看着妹妹,她穿着一套职业装,就像一个奔赴战场的战士,英姿飒爽。我走近她,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串店,点餐的时候,她一言不发,我问她有什么忌口?她也不回我,我胡乱的点餐,临了招呼服务生拿两个酒杯先把酒上了。我见服务生走远,才开始说话。
“这好好的,怎么就辞职了?”
“干腻了。”
“可你都干了两年了。”
“两年还不腻,难道要干一辈子?”
我惊觉我俩的价值观相差如此之多,她似乎从不求安稳,两年在我看来是对一家公司忠诚的体现,是两年的公积金,两年的工龄,我可以成为老员工的资本,而妹妹眼里这两年是在浪费青春罢。
“那你辞职了想干嘛?”
“去上海。”她说这话给我感觉就像去坐个公交那样轻描淡写。
“上海好啊!上海...”我突然发现我根本不知道上海有啥,我似乎一直就在家乡被圈养着,我高考那年想考外地大学也被爷爷阻止。“上海大啊,而且是个大城市啊!”
“让你说的我都不想去了,没有词就别说啊。”
“哎呀说那么多干嘛,总之你决定了我就支持!我妹就是牛逼!来干杯!”我把杯子用力敲了一下桌子,然后一饮而尽。
那天我喝得特别尽兴,为了妹妹,也为了自己,这个家真的很对不起妹妹,她才是那个应该得到更多夸奖的人。而我大概要这么一直没出息下去了。
四
妹妹已经走了两年了,家里从一开始的鸡犬不宁,到今天的风平浪静我立下了汗马功劳。
爷爷有几次决定拄着拐杖去上海把妹妹的腿打断,但是由于身体原因总是未遂。家庭聚会越来越像妹妹的批斗大会,我觉得我得做点什么改变大家的矛头。于是我结婚了。
我老婆是个护士,很会照顾爷爷。而我很会照顾她。去年我还多了一个儿子,可爱得不像话,。自从家里多了这个小家伙,爷爷忙得根本没时间骂妹妹。家里一下子就温馨起来了。
这两年妹妹没怎么回过家,偶尔我能给她打几个电话,她虽然一直高冷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她已经把我当做她的哥哥了。她工资涨得飞快,让我一度怀疑她去上海做了什么工作。但我知道她一定很努力,很努力成为她想要成为的那种女人。
呼~她真的好累,辛亏,我不是女人。
求之不得求不得,你快乐就好,其实我并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