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灰色的天边出现的几颗星星。一个小女孩在赶着羊群,赶累了就靠在旷野的一棵老古树下歇息。老古树枝繁叶茂,能够遮风挡雨,但遮挡不住一个小孩子异想天开的幻想之心。
晚风轻柔地吹着,把她的心也吹柔软了,此刻她更具柔情。这时的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意,和她旁边的花草微香,当然还有此刻她的温柔。灰暗的天空中时而还有几只飞鸟悲鸣而过,她感觉到有些许孤寂,这也难怪,只身一人处在茫茫片野之中,心宁静到了足够的自由,这就不免让人有些许孤独的感受,她感觉到了一点自然的诗意,忽来情致,打开树旁同她一样靠着的书包,从里面取出自己最心爱的口琴,那口琴是爸爸用过的,它是用一块看起来微微有些泛旧的画着一颗小星星的花手绢儿包裹着的,她还把花手绢放近脸庞,用鼻子嗅嗅妈妈的味道,她又抬头看看天空,看见星星就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唱这个儿歌给她听,并教她学。对于它的歌词和韵律,她已经很熟悉了,一如她妈妈的脸,她清楚的记得。
想到这里她有点想妈妈了,妈妈在她六岁刚到入学的年龄就离开了她,她只知道听别人说妈妈去了一个叫做天堂的地方,她越想越有点想要哭。她边吹着边想着,吹完后她的心情也平静下来了,难道触景生情么?她忍住了没有哭,虽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被她立刻给止住了,所以眼泪还没有掉出来。因为她想到了妈妈生前的话,想到了曾经妈妈对她说过,要她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永远闪着微笑的光,希望她的快乐像天上的繁星一样多,希望她带着星星点的希望之灯勇敢、坚强地生活下去。所以妈妈特地给她取名叫星星。她也一直以认为天上的星星就是自己,她说过如果她死了,她也要变成星星中的一员。所以她对星星有着一股特别的感情,这不仅是因为她的名字和她一样,还因为妈妈也喜欢星星,妈妈说过看见天上的星星就会想到自己的星星。可是——可是,妈妈再也看不到星星了,永远——永远都看不到了。只有星星看星星了。原来是妈妈看星星想星星,而现在是星星看星星想妈妈了。一切都反过来了,她甚至都怀疑是妈妈的死才换来了自己的活,她自责得都恨自己来了。
算命先生曾说过,她们她们命中相克,自妈妈死后,她就在心里相信起算命先生的话,形成过这样的意识:是自己克死妈妈的,自己是杀死妈妈的最终凶手。
她清楚的记得妈妈死的那一幕。
那一年她刚满六岁刚刚进入幼稚园,那一天是六一儿童节,是她上学来第一次过的儿童节,也是妈妈陪她过的最后一个儿童节。
妈妈疼爱她,在她的一再要请下,才同意带她到繁华的街区去度过只属于她的儿童节。
她换上她最好看的连衣裙,在镶着大镜子的衣柜门前来来回回地旋转着半个圈,试看着自己穿着漂不漂亮。妈妈也稍稍打扮了一下就收拾好了,但她还在镜子前臭美。
妈妈就催着她:美够了吧,还走了吧?
喔!她答应着。好了,这就来。
之后,她们就一起出发了。
她蹦蹦跳跳地跟在妈妈的后面,不过,有时候时而也会蹦到妈妈的前面,像一只蝴蝶一样。一路上见到美美的花闻到香香的草,她都会去摸摸弄弄或者摘一两朵闻闻嗅嗅。跳到妈妈的前面时,她还会嫌妈妈走的太慢,在远远的一旁等着妈妈,而等到妈妈走到她身旁时,这时候说不定她又会发现一两棵美丽的野花树,又想去摘一两朵或者去玩玩,去采采蜜。
就这样在一段乡村田野的阡陌小径上,她走走停停,跑跑跳跳,很快就走完的这一段路,蹬上了平坦宽广的街道,她们又在街道上走了一段时间,来到了繁华的街市,街市比起平常来真是好不热闹,行人,骑车,开车的都有,这样就不可避免地造成了交通拥挤,她们跟在人群中走的很慢,不过,这样过了不久拥挤就慢慢疏通开了。在路上,妈妈问她想去哪里,想干什么?她毫不客气地说,想去肯德基吃儿,想去游乐园玩儿,她们边走边说着私家话,然后按着预定目标,首先到达街市旁的一家肯德基餐厅。由她点了几样佳肴之后,她们慢慢享受着肯德基的滋味,享受完了之后,她满足地和妈妈一同走了出去。妈妈一直牵着她的小手就像牵住幸福一样,妈妈牵着她的手继续走着,去一个叫做小孩子天堂的地方——儿童游乐园。走着跳着,说着笑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天堂。只见天堂的门口上方用五种颜色写着五个大字:儿童游乐园。
妈妈在售票门口从售票员手里买了两张票,就继续牵着她的小手往里面走去,生怕稍不留神把她给弄丢了。她一路上脸庞总是洋溢着笑意,甚至有时还会无故笑出声来,妈妈问她,你在笑什么,她只是合不拢嘴的说,没——没笑什么。这也是啊,心里快乐着当然就会笑出来了。妈妈只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女儿的回答让妈妈有些见外,是啊,小孩子是有权利有些自己的心事不说,也没有必要什么事都对父母言明。妈妈想既然她不想说那就不勉强她说,反正又不是什么坏事情,也许一开始,问都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如果她想说她会对自己说出她的心事,让自己分享分担,而现在只能自讨没趣,妈妈很奇怪,自己一个大人,为什么要同一个小孩子钻这种无聊的牛角尖。妈妈突然这样想起来就没有再想下去,只一心想着陪女儿过完这个她自己的节日。
进入游乐园,听到最多的除了树上的鸟叫声,就数孩子们的欢笑声了。鸟聚集的多了就叫做鸟的天堂,难怪这里会是孩子们的天堂,因为这里聚集的孩子最多。这里的孩子都是同她般大小的孩子,也是同她般快乐的孩子。
在妈妈的带领下和花钱下她玩得很开心,她坐了旋转的木马、飞荡的秋千、海盗船、过山车等,最后还和妈妈一起坐了摩天轮。一直玩到向晚十分,真是不累不倦不罢休,鸟倦飞而知还,她这只自由自在无忧无滤的小鸟玩累了,也知道要回家了。只是她仍觉得还没有玩够期待着再一次的光临。
和妈妈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满心的欢喜满脸的笑容。妈妈还是和先前一样,又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放,妈妈牵着她的手走在夕阳西下的街市一旁的街道上。走着走着,她看见对面街道旁有一家冷饮店,她可渴着呢,她想去买冰激凌吃,于是对妈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得到妈妈的应许后,她还没有忘记问妈妈是否也要一份,但妈妈说她还不渴,不知是妈妈真不渴,还是为了省钱?妈妈给她嘱咐道,妈妈呢就在这儿等你,你自个儿过去吗,但过马路要小心些,知道吗?
知道,她随口应道,,左顾右眄就马上跑了过去。幸好这期间没有车子经过,不然的话,她指不定就……。妈妈一开始也有点担心,但想着没有车子经过,她是做左右两旁看过的,她跑过去虽然是由于心切,但还是有点不妥。万一跌倒了怎么办,万一车子这时正来了怎么办,万一车子的主人没有看见这个小不点儿怎么办?万一……但妈妈的万一都还没有想完,她就已经跑到了对面,而且也没有想妈妈想的那样跌倒,也许自己的万一是多虑了。妈妈提着的这颗心算是放了下来,妈妈只希望女儿回来时,不要再像去时那样不小心,不出什么意外才好,虽然放下心来,但妈妈还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买完东西,在对面转过身来,一手拿着冰淇凌一手挥着,向妈妈致意,好像要表达的意思是自己安全到达了,叫妈妈不要担心,或者只是单纯地挥着手向妈妈打招呼。但不知道妈妈是想着前种意思呢,还是意识为后者?妈妈也带着一点儿嗔怪的表情对她微笑,她一定明了这微笑的不同之处与表达的特殊含义。因为平时妈妈也经常对她这样笑,她舔着冰激凌幸福死了。她在原地沉浸了一会儿,左右两旁看看没有车子,就迈着小孩子轻柔的步伐,小步小步地走着,她果然没有像去时那样冲撞。妈妈此刻也彻底解放了心中的忧虑,可是谁知道,她走到马路的半中央,突然就停下来不走了,只用樱桃的小嘴巴舔着冰淇凌,也许是她看着冰激凌快化了,着急了。但就是在这时一辆高大的汽车飞奔过来,但是她没有注意只一心想着冰淇凌,妈妈在一旁连喊都忘了,其实也不是说忘了,只是时间急迫,容不得妈妈先喊,喊了还要等女儿反应过来,时间不允许。这妈妈是知道的,只一心想着要保护自己的女儿,在汽车快要撞到小不点儿的瞬间,妈妈不顾一切迅速跑到了她的面前,把她推开,结果汽车由于来不及刹车,从妈妈身上轧了过去,而她却毫发无伤。妈妈此时的样子,真是惨不忍睹,浑身血淋淋的,透出要死不活的气息。她此时真的是吓坏了,但想到要失去妈妈了,就害怕难过得哭了起来,她赶紧扶起受伤的妈妈,对妈妈数落自己的不是:要是不买冰激凌,要是听妈妈的话,不那么任性,不小心妈妈就不会这个样子了,妈妈都是星星的错,妈妈你怪我,要骂我,要打我,只是千万不要死啊,星星离不开妈妈,妈妈也不能离开星星。说着说着,哭得更加大声,更加伤心了。
妈妈此刻虚弱的很,只能小声地说:不是的,星星,你不要怪自己,是妈妈心甘情愿这样做的,为了自己的孩子,妈妈可以去死。只是你以后过马路要小心一些,还有要学会照顾自己,爸爸早就不在了,以后妈妈也不在你身旁了,你也要勇敢坚强地活下去,才配得上叫星星这个名字。
说完,就用手替女儿擦着脸上流的眼泪,只是妈妈一时没有注意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手还带着自己身上的血呢,结果女儿脸上又是泪又是血的,妈妈就把眼睛转到了随行的小布包里,示意叫星星把包的拉链拉开,星星照做了,妈妈叫她把那条花手绢拿出来,对星星说:把脸擦一擦吧,用这条花手绢。
星星也照做了。妈妈继续说,这条花手绢记得从你出生起就一直给你用到现在。上面还画着一颗小星星,那代表你的名字是你三岁的时候自己画上去的,你还说,这就是我的了,然后贴心捂着宝贝着!
其实,那花手绢本来就是你的,因为一直都只给你用,你上学外出妈妈不能随身照应你时,就用小别针替你别在衣襟上,方便你擦用,妈妈能陪伴你时,就替你保管着,怕你弄丢了,你要擦用时,我就给你擦用。
现在妈妈要死,也应把本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了,你要好好的保管着,希望你看到这条花手帕能够想起妈妈,这算是妈妈给你的遗物吧!
妈妈我知道了,我一定把它当作妈妈一样好好保留着。星星答应着说。妈妈你不要再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们没有在说话,只是深情地用眼睛望着对方。
就在她们说话的当儿,肇事者开了车逃之夭夭了,不一会儿救护车来了,一定是围观的人中的哪一位好心人,打了急救电话或者是肇事者还有一点儿良心,在逃跑的途中打了急救电话。妈妈就被救护车就走了,走之前她们还伸着手深情地对视着,可惜的是在救护车赶去医院的途中妈妈就死了。
妈妈死了,让她整整哭了一天一夜,直到眼泪哭干了,眼睛哭得红肿了,人也哭累了,躺在床上就睡了一整天,她才没有再哭。只是一个月来,她都是整天闷闷不乐的,什么也没有心思,朋友找她玩,她不想玩,说没有心情,同学逗她笑,她就是不笑,说笑不起来。一个月下来,人也瘦了好多,本来就不胖,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现在更是皮包骨头了。
心灵的痛很难治得好的,虽然心口的伤疤已经愈合了,但是那种痛却是怎么都不会消失的。在家人的开导下,老师同学的关心下,她的心伤渐渐的好了起来,还主动要帮着家里做点事。她每天下午放学就去接替爷爷放羊,好让爷爷回家做饭,在放羊期间也会偶尔触景生情,突然就想起那段伤心的往事,就像今天的傍晚时分这样,然后会有一种想去哭的冲动。
她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她出身还不到一年,父亲就因为生病走了,而母亲也在不久前因车祸也走了,只留下孤孤单单的她还活在世上。她想着自己已经成了孤儿了,再不会有人很爱她了。去死,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自己死了的话,也许在天堂上还可以见到爸爸妈妈,说不定还会快乐些,但是她还不敢,不是说她不敢去死,只是说她不敢这样做,这样去逆妈妈的意义,去辜负妈妈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她的生命的圣意。她不能这样,所以她总是有意控制自己的思想不去往那方面想,她总是强迫着说服自己,要听妈妈的话,勇敢坚强快乐的活下去。她总是刻意去想世界的美好,活着的快乐,但她还是不能做到完全不自责,她始终都不能从妈妈这种爱的阴影中走出来,因此痛苦还是会折磨着她,一直到她死。
今天的向晚时分,她想着很多事,她被折磨够了,也被折磨累了,她好想懒懒地睡去,从此再也不醒来。她在想爸爸妈妈的幻想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她幻想着自己来到了天堂,见到了爸爸和妈妈。爸爸和妈妈还分别亲吻了她的额头,她依偎在妈妈的怀里,爸爸则用那双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妈妈还有那双细手触摸着她的脸颊。
她以为天上的星星能帮她放羊,而地上的星星则可以变成天上的星星,见到爸爸妈妈,她好偷偷懒,可惜她忘了,天上的几颗星星也和她有一样的想法,它们也懒懒地给睡去了。
结果,便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