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说(19)

尼采曾这样写道:许多人所谓的成熟不过是被习俗磨去了棱角,变得世故和实际了,那不是成熟,是精神的早衰和个性的夭亡;真正的成熟:应当是独特个性的形成,真实自我的发现及精神世界的结果和丰收。

曾对一小友说,对于尼采,记住两个关键词汇——上帝已死和超人,即可大致了解他的人生哲学观。

又说,其实很多成熟的表现都是很乏味的。从“学会为自己创造新生的人代表了人类的新阶段就是超人”这一层去理解。 你们都算是走在超人的路上的。譬如,你们在摄影中寻到的怡情,你们在舞蹈和音乐中领受到的快乐……

杂家杂学,只为了有过这样一种体验——对待一切事物,皆能怀有一份好奇心,如若可能,什么都想去鼓弄鼓弄、尝试一下。像这种行为,完全是属于年轻人的作为——成长。

成长,意味着活力;成长,意味着还不够成熟。

像这种不成熟中的活力,很多人活了一辈子,都没搞明白祂的可爱之处究竟是以什么作为依靠。其实道理很简单,那就是——成熟,意味着过去了的结束;成熟,意味着即将老化的末路。

有知于无知之中,才是美的具体表达。这与苏格拉底的那句著名的“我所知晓的便是我的无知”是同构的。

不要总想着去成熟。成熟是个涅槃。

涅槃是什么?

许多佛家人究其一生都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倘若让我来做个解读:涅槃就是亡于归零的老熟;涅槃重生就是死过了之后的更生。

人间人,无需熟与不熟,“向死而生”和“死而复生”本无甚差异,都是一更迭。“无我处,处处有我”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但有一点需要有个提醒:我们可以不那么成熟,但一定不要去轻浮于生。不成熟,意味着尚有成长的空间可待,而轻浮则意味着不明的浮躁和失敬。这是于真、于假上的分野,是人的话,都不想假了自己。

说到成熟,联想到弘一,对他临终前的那句“悲欣交集”和基于他流着泪告别生命的场景,对此我有我的解读,那就是——对于成熟的忏悔。以为自个是个成熟的选择,其实依旧是个不成熟的表现。他并没有在他皈依之后寻得真正的解脱和慈悲的豁达。他无法回答李叔同的妻子临别前对他的最后一问——“你可以慈悲天下,为何独负于你的妻儿?”

宏大的慈悲心究竟应是何状?李叔同在追问,弘一在考量。当李叔同与弘一交汇于一体的时候,他竟然得到的是个无解答案。

从逻辑上来说,这个大慈大悲多少都带有那么一点小谬。因为只要找出一个所不具有的,这个大慈大悲就是一个缺失。李叔同的妻儿也是天下人之一,撇开他们,这个普天下之人也不会成立。就如同那句“我代表全体……”一样,是个不实。

传说他是唯一一个流着泪而涅槃上路的修行人。

所以啊,应于微见大,而不是以大蔽小。他的泪明明白白地告诉人们,他有悔,他错了,连同他的悲悯,从一开始就无法摆脱大与小的困顿和解脱自性的羁绊。他在忏悔他后来选择中的那个大我,他在懊悔他之前潇洒中的那个小我。

曾读了些他作为弘一的日记。里面时常会有一些自我检讨,关于佛法布施之类的。

喜欢仰望星空的人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看大。在我看来,弘一是个仰望星空的人,这是他与其他的佛教徒有所不同最为明显的地方。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每每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苍穹之光Blues——蓝的那么深邃,蓝的那么空透,蓝的那么忧伤,带着㤞寂与幽玄的悲情,把心按耐于望中。所以在他的日记里,你读到的,多是他的自我忏悔和检讨,而不是那些空无着落、为了某个宏大的救赎而熬制出来的心灵鸡汤。

他想有个大彻大悟而摆脱俗身的束缚,却始终徘徊在末那识与阿赖耶识之间关于人性主张究竟的困顿之中,但他的的确确又是从“齐家治国平天下”传统立论走出来的人物,实属不易。真性情人是也。正因如此,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之所以对他产生敬佩,源于他的实在和他的真情,而不是某些人估摸着的佛法续承几多描绘。并也相信,娑婆世界是个有情生,诸神个般世界都是个情缘于原的网格缠绕。

猜想,他想要表达的内容或许就是——人生在世,需要有个谦卑,因为肉体生于偶然,终是要归零于尘;同时亦要高贵,因为灵魂来自耦合,却又高于所有。那么,你有什么理由,不在过程中敷设自己的真实与心愿呢?

尼采认为,上帝已死不单对人对宇宙或物质秩序失去信心,更令人否定绝对价值——不再相信一种客观而且普世地存在的道德法律,把每个个体都包括在内。这种绝对道德观的失去,就是虚无主义的开端。

如今,在疫情肆虐的当下,回过头来再去体味尼采的一些言论,不知你会有何感想?

实在又虚无。那就好好的给自己做个交代吧——随缘渡,随心和,随意流。

一微友如是说:从来,不想刻意的去遇见谁,只是对那些美的、善的、明媚的人和事,始终心怀敬意。因为欣赏,所以靠近。因为在乎,所以追求。

不要去刻意融入什么圈子,当你的能力到达一定量级的时候,请相信,所对应的那个圈子则会自动吸纳你进去的。

在我孤独的时候,也迫切需要一个坦白。然而,因为种种的懦弱无能,却始终不能将隐藏在心底的那个爱怨说出口。在即将入秋的前夜,哀哀的、苦闷地叹上一口气,他娘的,果真是天凉好个秋啊!

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就用余秀华的这首《那么多水,汇集》做个小结吧:

那么多水汇集起来,天空的蓝倒塌下来

她相信在海的下面还有一个天,飘着白云,阳光,咒语,棺材

如同爱,从头顶和脚底扣拢,在胸口拱出巨大的山来的时候她说话,而以沉默的姿势归去

沉默,是遗忘和被遗忘的捷径,花朵凋谢,青蛇倒悬


她以为遇见一个人,就能让生命寿终正寝

如同水回流到水。过程不会留下湿痕

死亡如同蛊惑,而生亦如此

一夜之后,风平浪静,她爱的人在船头甜蜜亲吻

他们在铺开,不停地铺开,如同水打开了水


那么多水汇集起来,仿佛永世不会枯竭

只有倒过来的天空,没有倒过去的海

一只鸥飞了过来,死于沙滩

立刻不见

仿佛它从来没有飞翔过,从来没有把影子

留在水面上

记:山中,清晨,一曲《知床旅情》在院中盘旋。是我熟悉的曲调,情不自禁随之哼唱起来:不是因为风光好,漫步海滨醉意难消。看这里四处多寂静,月儿照海面银波闪耀。那一天月色多美妙,想把你轻轻拥抱,当我悄然靠近岩礁,你已在那里微笑。

午后,阵雨。溪流边徜徉。茶楼。聚餐,五人,冷水鱼,酱酒一瓶。微醺,美哉!流水杂记。空虚不言空虚。成熟是个寡淡,了无生趣。要想有趣,最好不要把自己搞得太过于老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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