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过去了,小何一如往常的在路上等着我做完手头上的事情。我们在同一个厂里上班。
一下班,本来我打算直接回到居住的地方,来一场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有趣又无趣的通宵晚会——玩手机。
结果被这两个人生拖硬拽式的把我从床上扒拉下来。
另一个人是小何的妹妹。
因为要开学以及其他因素,小何的妹妹来她姐姐这里借住几天。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们,心想着这是要作什么妖。
小何今年上大专,暑假七月份来到厂里,为自己赚取学费,我也是七月来的,那是我跟她的第一次相遇。看见了年龄相仿的女孩子,这让那时的我对于第一次来到陌生环境的焦躁害怕有了一丝缓和。
小何学习的专业是护士,一双杏仁大眼不灵不灵的,很漂亮。她的笑容温柔亲切感十足,笑眯眯的邀请我跟着她们姐妹俩一起去外面的饭店吃饭。
我有些犹豫,因为我对她的妹妹不太熟悉。
她们面上温柔,动作上不容我拒绝,直接一人一个挽着我的胳膊,把我给带了出去。
街市拥挤而吵闹,晚上全是人。小何只找到了一家位置偏僻的小饭店,人不多。
我百无聊赖的看着她们俩拿着菜单,一下对着服务员说这个,一下又说要这个,还点了一道招牌菜——烤鱼。点完菜后,小何还去对面的小商店买了三瓶江小白。
我以往喝的要么是白开水要么就是酸奶碳酸饮料,至于酒,哪怕我内心好奇酒是什么味道,但从来没有尝过一次。其一,我是未成年,其二,我不敢,怕醉怕熏。
小何见我满脸好奇疑惑的盯着她手里的江小白,笑着跟我说,这是酒,你要不要试试?
她知道我从来没有喝过酒,但还是说出来这句话。
我迟疑半晌,伸出手,试探的闻了闻江小白的味道。
熏!
这是我闻完之后,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
小何见我这样,又跑到商店给我买了瓶雪碧,让我试试雪碧加江小白,她说这样搭配着味道不错。
我信了,我喝了,我砸吧嘴,觉得还不如纯牛奶好喝。
之后我再也没去碰那用一次性杯子装着的江小白配雪碧。
烤鱼很快上来了。我小心翼翼的夹了几块鱼肉,沉默着听对面两姐妹操着那改不过来的湖南口音聊天,我从小江西长大,听不懂湖南话。
姐妹俩兴致勃勃,聊的五花八门,眉飞眼笑。我习惯了沉默,也不觉得吵闹,只是静静看着。
我听着她们谈论校园生活,日常生活,什么口红好看,哪件衣服想买——这些东西自从我开始进厂上班后,我就彻底远离了。
那些话题我不懂,忙着上班吃饭玩手机,我没机会懂,或者说,生活给予我那种麻木无望的感觉让我主动抛弃了这些机会。
可是,现在的我又因为自己主动抛弃学习认识的机会而感到自卑失落。
我好笨,我什么都不懂,我有什么用!
这里明明是小而偏僻的小饭店,此时我仿佛看见了大而疏远的两个世界,沟壑分明,界限分明。
晚风一吹,我开始觉得冷。
小何也习惯了我的沉默,但也时不时来跟我搭话,我认真应和着,除了嗯,对,好这几个干巴巴的字眼,竟是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所幸她并不介意。
直到她对我说,今天是上班的最后一天,明天厂里放假,老板也不需要她来帮忙,刚才给她结完了工资,明天她可以回湖南回学校了。
坐在她身边的妹妹点头附和,她跟着姐姐一起离开。
我飞快的眨巴了几下眼睛,感觉到自己动作有那么点僵硬,沉默几秒,我面不改色的吃下夹在筷子上的鱼肉,嗓音低沉的嗯了一声。
我自认为情绪掩藏的很好,她们表现如常,好像也没看出我内心的不舍惶恐。我松了一口气。
次日一早,姐妹俩的妈妈过来接她们,来的时候还提了几块西瓜。
小何的妈妈很热情,似乎很喜欢我,一个劲的把给西瓜塞我手里,塞的时候嘴里还不停絮叨着小姑娘看着多乖,这么小就来上班啦,这两个月跟她女儿相处的怎么样,她女儿有没有麻烦到我等等。
我不乖,上班了,小何很好,很多时候都是她照顾得我。
我瘪着嘴,拼命压抑满腔的不舍悲伤和不知名的委屈,拼命做到面不改色,咽下即将自喉咙口溢出来的哽咽。
直到三人拖着大大小小的背包行李,一起下楼。
她们并肩走在路上,说说笑笑,在清晨升起不久的阳光下,背影逐渐拉长,彻底到连影子都看不见。
小小窗户内,我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仿佛丢了魂似的飘荡在这个上一秒热闹下一秒就死寂空荡到令人浑身发冷的客厅里。
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毫无顾忌,随心所欲。
有点想笑,于是我笑出了声,与此同时,我那憋了许久的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其实早在一开始我就已经猜到会有离别的时候,只是随着时间越长,感情越深,我就越发不愿去想离别,说到底不过是自欺欺人。
现在人走了,我也就骗不下去了。
人离开了,我还有必要伤心下去吗。
明天还要上班,我还是留着悲伤的心情想想以后的生活怎么过吧。
一个人总要经历相遇,过程,离别三个阶段,每一次开始的相遇是温柔的,而结局的离别是一种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