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觉,写长篇小说时,小说家必须变成一部百科全书。他要懂得四季的风景是如何变幻的,要懂得三月里最先开的花是什么花,要懂得鸟儿凌晨几点开始鸣叫;他还必须是一个美食家、博物学家、经济学家、八卦爱好者、情感探险者;他要洞悉所有人物的心理活动,至少,他要有变幻成任何一个人物的冲动和想象力。有些知识是书籍和网络搜寻不到的,这个时候,小说家又要变身成探险家、旅行家、骗子、流浪汉,甚至是被人嫌弃的窥视者。
为了知道海钓到底是怎么回事,除了采访专业钓友,我还曾跟朋友在海边堤坝上住过几晚,蜷缩于简易帐篷里,我老担心汹涌的海浪随时将我淹没,几乎一宿没敢闭眼,不过,当跃出海面的太阳将我唤醒时,壮丽的风景让我有口难言;为了知道如何“放鹰”,朋友专门开车带我到海边的盐碱地,当雏鹰将从未见过的野兔血淋淋地首尾对折时,我才知道动物的本能有多可怕;为了解金融知识,我把一位在银行工作的朋友折腾得不敢接我电话;为将经济案件的来龙去脉搞清楚,我跟朋友要来了律师准备的所有资料和法院判决书,一页一页琢磨研究……当一个人终于知道自己是个一无所知的笨蛋时,内心的绝望很快变成了原力,他隐约明白,世界的庞杂、富饶、神秘和吊诡,或许就是诱导人类不停向未知领域探索的根本动因……
我的手机里,至今还保存着八千多张花朵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