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今日头条,ID:竹笥故事,文责自负。 


“哐~”的一阵响。

卖油的摊子倒了,油洒了一地。

卖油郎名叫张山,武陵山下桃花村人。老实本分,每日起早贪黑榨油卖油,只求混个温饱,供养父母。却不想昨日下午,那恶霸李思文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来到了他的油摊买油。今早又带了人来,竟直接把摊子给掀了。

随见他一个小弟被另两个小弟抬了出来,配合地捂着肚子。

“乡亲们,你们都过来瞧瞧,过来瞧瞧。什么正宗老张家油,分明就是黑心油。瞧瞧,我这兄弟。昨晚刚吃了用他家油炒的菜,就一直拉到了现在。”

“噗~”话落,那小弟立时又配合地使了使劲。

抬着他的两人嫌弃得差点松手,只得转过了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老张家的油卖了几十年了,自我爹起就一直在这卖。从来也没有人说过吃坏了肚子。肯定是你炒的菜有问题。”

“你说什么?”李思文囔着,便一把揪起了张山的衣领,咬着牙发狠又道:“那菜是我婆娘炒的,她每天炒菜,我都没吃出过问题。就用了你的油后,成了今天这样子。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啊?今天要是不赔我兄弟汤药费五两银子,我就拉你见官去。”

张山比不得他身强体壮,人高马大。想挣开却是用尽了力气也挣不开。可一想到要是赔了钱,不就等于承认了自家的油有问题吗?这买卖他自此不做倒也罢,可不能毁了老父亲几十年攒下的好名声。

“你赔是不赔?”李思文追问道。

张山是怕见官的,寻常百姓哪个不怕见官?但一想到认了这个冤枉,今后就再难抬头做人了,便又在喉咙间生生梗着一口气。

“山,你就认了吧。”旁边卖煎饼的王二狗过来劝道,“你刚来卖油没几天,有所不知。你爹以前也这样。认了也没多大的事儿。”

“是啊。”卖桔子的秦大娘也忍不住过来劝道,“哪个没吃过他的亏?认了吧,算了吧。”

王二狗和秦大娘的声音虽不大,但李思文是能听到的。但李思文并不在意,反而得意的很。又道:“哪个叫你们吃亏咯?你那筐桔子分明是坏的,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帮你处理了,你可就昧着良心卖给别人咯。”

“是是是。”秦大娘忙道,急退回去提起桔子就走。恐他再帮自己“处理”了。

而王二狗忽闻到了一股焦味,就见李思文双眼一亮,探过头去。立时一个激灵回到了摊子。铲子一起,便急忙自己咬了一口。刚起的锅,那热劲还没过,可惨了嘴皮子使劲翻腾,却翻不出个声响,反而憋出了泪来。好在,李思文瞧见后也只得作罢。

便宜没占着,就跟被人抢了钱似的。

李思文越发大声威逼道:“只向你要区区的五两银子已经是便宜你了,再不识相的话,就拉你去见官。到时候,可就不只是五两银子这么简单了。”

“山,几十年的街坊邻居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赔给他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推松酒馆的王掌柜过来劝道。他可以说是张山最大的客户了,独自一人经营酒馆,从无到有,最明白买卖看重的就是一个“信”字。他的酒馆在李思文那里倒是平安无事,想来私下没少送好礼。

“赔是不赔?”李思文又再催促道,见张山依旧无动于衷,忍不住一拳头伺候。“哐啷~”

他今天要是搞不定这小小的卖油郎,那以后还怎么混?想着,怕张山还没有屈服的意思,便又走了过去补上一脚。

张山吃痛地“嗷”了一声,肚子仿佛裂开了一般,急忙狠狠地捂住。忽然他想起了今早出门时,在一棵老桑树下遇到了一名白发老翁。

那时天刚亮,老翁正坐在树下乘凉。他担着油摊经过,老翁忽然叫住了他。

“红日油罐出,有人夹屁股。落荒哪儿能逃?不如打老虎。”

张山听不明白,便凑了过去好奇道:“打老虎?”

不想话音刚落,老翁竟往他脑袋上一招呼。“小子,悟性不错啊。”

“悟性?”张山一头雾水。

老翁笑了笑道:“老夫正有一法宝,可打老虎。”说着,就见他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黑木盒子。打开一看,中间是一粒鱼目大小的金色丸子。

“这是什么?”张山好奇道。

老翁将盒子递给了他,神秘兮兮道:“金丹。凡人一旦吃了,便可力大无穷。别说是老虎了,那东海的蛟龙都未必是对手。”

“真的?”张山不可置信地接过道。

“自然是真的。”老翁说着站了起来,不知何时手上多了把蒲扇,随一用力往张山的眼前一扇。张山眼睛一酸,急忙一闭,再张开时,老翁就不见了。

“金丹。”张山这时想了起来,急从怀中掏出了那个黑木盒子,取出金丹便往嘴里扔,可不想那金丹虽不大,一时想咽却咽不下。正好一只大脚踹了过来……

“别耍花样。”李思文凶神恶煞道。可转瞬要收回脚,却竟收不回来了。他一愣看去,就见那脚竟被张山握在了手里,而且还是一只手。

怎么回事?李思文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索性用力便又要给张山一踹。可不想,竟动也动不了。他震惊瞧去,发现眼前的张山竟仿佛换了一个人。可到底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正寻思不出个结果,有些发怵时。“去你的~”忽听张山大吼一声,顿觉脚下一空,风儿甚是喧嚣自耳畔呼过,人群瞬间散开,“哐咚~”,仿佛全身嗷着痛。

众人震惊。

“老大?”那小弟见状一下落了地,看来方才肚子的痛已被惊没了。

“敢打我们老大,你不想活了?”

话落,一群人十来个立刻蜂拥而上。仿佛打了鸡血似的,铁一般的拳,钢一般的脚,毫无间隙地纷纷都往张山招呼去。

张山此时已起身,虎视眈眈地蓄势待发,方才的疼痛好似都被抛到了脑后。拳来拳挡,疾风也破,劈山之势,势不可挡。脚来脚踢,旋风回转,断木之勇,勇往无前。

就这样,一阵“霹雳哐当”后,只见秋风落叶,满地残号。

“好。”围观者立时欢呼雀跃。

“大胆,谁胆敢在此聚众斗殴?”

忽然一队官差赶了过来。领头的是捕头,郑毅。只见他虎背熊腰,威猛无比。比之李思文有过之而无不及,李思文在他面前当真斯文。他就仿若“天神”下凡,叫人不敢直视。

周遭瞬间鸦雀无声。

“三哥,不是。郑捕头,就是他。”那小弟立时爬了过去,指着张山道,“那卖油郎卖黑心油不赔汤药费,还打人。”

“什么?大胆刁民。我郑毅平生最恨偷奸耍滑之辈,今日岂能容你?”他说着便将腰间的佩刀一拔,大步朝张山走去。

张山方才已使尽了吃奶的劲儿,任那金丹再神,劲力如米,也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眼下走来的可非一般的流氓地痞,而是身着着玄衣的正宗捕头。一旦反抗,那便是反了。孤身虽不惧,但怎忍双亲受罪?

“小小卖油郎,还不束手就擒?”郑毅喝道。

张山起先许还有一丝辩解之心,但听了那句“三哥”,哪里还敢反抗?只能自认倒霉。

“抓起来。”郑毅见其并不反抗,得意道。

“哼,有你好果子吃的。哟哟呜~我的肚子。”那小弟忙凑了过来,咬牙切齿地道。

两名官差随即走了过来,一人一边架着张山便要离开。

众目睽睽,面面相觑。

哪个拳头不握紧?但又哪个能出击?

“哪个瞧见咯?”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官差们立时循声回头,但不见踪影。

“就是。尽胡说八道噻。”又一人喊道。

官差们立时又循声回头,却依旧不知哪个。

“可不是,笑素个人哟。瞧那小身板子,十个彪形大汉啊,打得过?”又又一人喊道。

官差们闻声立时又又循声回头,只见乌泱泱的脑袋,没有哪一个比较突出的。

“就是。难道说是天神转世噻。”又又又一人喊道。

官差们闻声立时又又又循声回头,就见那一双双眼睛注视而来,哪一个都可能是那喊话的。

“老天有眼啊。”这次喊声不只一个声音。也非一个方向,所以听来如四面八方笼罩而来。虽不及洪钟响亮,却如暴雨入耳。恍若十面埋伏一声铿锵,直摄心弦。

“哎哟,我去~”郑毅忽然道,也不知怎的,脚下一个踉跄,滑了一跤。怒道:“这是哪个混球,把油洒到地上咯?害老子摔了个大屁股墩儿。真真该死。哪个?是哪个?站出来,不给老子赔足汤药费,老子叫他吃不完兜着走。”

在场众人一愣,不约而同地指向了李思文。

李思文再愣,急忙要解释些什么。但已被愤而起身的郑毅拉着衣领提了起来。骂道:“你个混小子,要害死老子不成?”

李思文再再愣,急忙道:“三哥,不不,郑捕头我没有。我只是来讨汤药费的。”

“汤药费,讨什么汤药费?你先把老子的汤药费解决了再说。一见你这怂样,就知道肯定又是马尿上头了。还一个打十来个?你不嫌丢人,老子还没眼看了。走,跟老子回去先醒醒酒,再说清楚。”郑毅义正言辞地一边教训,一边拽着李思文往人群外走,一边暗暗给了个眼神。

那两个架着张山的官差便假装无意地松了手,去拽李思文的那些小弟。“都老实点。不然回去有你们好果子吃。”

就这样,张山瞬间仿佛被遗忘般,停留在了原地,而人群已经散去。没有为英雄的欢呼,也没有对受害者的慰问。只有被毁了的摊子散落一地,和周遭恍惚不曾中断的叫卖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默默地拾起了摊子。直到太阳下山,担着油摊回家,还仿佛做了一场梦般。要不是身上传来的疼痛不曾间断。

回去的途中,天已黑。张山又经过了那棵老桑树。竟见老翁又坐在了树下乘凉。张山立时走了过去,感激道:“老仙翁,今天真要多谢你赠送的金丹了。”

却见老翁哈哈一笑道:“什么金丹?”

张山一愣道:“就是早上……”

“山,你仔细瞧瞧我是谁?”只见老仙翁说着,忽然扯掉了脸上的胡子,露出了花白的山羊胡,又掰下了头上的白发,现出了华发。竟不是别人……

“爹?”张山震惊道,“你为何要扮老仙翁骗我?”

张老汉欣慰一笑道:“我儿比爹强。”

“那可不是。”忽然又一声音自树后传来,随见一人走了出来,竟是那推松酒馆的王掌柜。

“王掌柜?”张山震惊道。

王掌柜微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看向了张老汉道:“张老哥,我说的不错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们这一辈不够胆只能窝着。总不能让下一辈也继续窝着吧。山还是少年心性,不该那样。”

“可就是怕他们没完没了啊。”张老汉还是担忧道。

“那我们窝着,他们就了了吗?”王掌柜说着摇了摇头,继续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放心吧,老哥。这件事是我主张的,那我就会负责到底的。前路虽然不好走,但总要有人走。”

“不错。爹,王掌柜说得对。”张山热血澎湃道,“我们绝对不能屈服。”

王掌柜欣慰地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张山沉浸其中,只觉肩膀忽地沉重,但却沉重得踏实。源源不断的力量正在滚滚而来,似顶天立地也毫不在意。只是他忽然想到,

“那金丹是怎么回事?”

张老汉和王掌柜闻言互看了一眼,不觉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来那所谓的金丹,不过是王掌柜让人用几味寻常的补药揉成的药泥,再洒上硫磺烧炼的。饶是补也不可能即刻见效,可见真正见效的并非是药,而是心里不曾磨灭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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