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坟
张计划
今天是局长的父亲周年祭日，原定于由局长秘书兼事务科科长高攀和我陪同前往。待发之际、小高突然打来电话说：由于工作上的应酬，局长中午吃醉了酒改为晚上上坟。
据说局长是独子，从小失母，是父亲当爹当妈，把屎把尿的一手拉扯大，父子之情不言而喻。可老爷子晚年独自一人居住在乡下老家，去世时却没一个人守在跟前。以至于老人家溘然离世不知几天后方才被邻居发现。
用局长的话说：老爷子在老家农村散漫惯了，适应不了城里的生活方式，住不惯城里鸽子窝般的房子。自己则忙于工作，没时间陪同甚至探望年迈苍苍的老父亲。子欲养而亲不待，舍小家为了大家，忠孝不能两全。局长每每谈及此事便潸然泪下，嘘唏长叹，令人不胜感慨。
当局长被搀上车的时候，依然醉意朦胧。老家并不远，开车没多久我们就来到坟上，祭品是小高早就准备好了的，趁着月色，我把祭品摆好，局长肃立在墓前小高开始拜读祭文了：
维公元二零一二年农历八月十五日晚，子携薄礼清酒以祭慈父：
忆儿及世，
幼失母慈。
父不畏难，
当爹当娘。
舐犊情深 ，
灾难独挡。
相依为命，
甘苦共尝 。
呕心沥血，
佑我成长。
集千斤于一肩 ，
任苦难而甘为。
祭文是局长授意小高草就的，小高的文笔在我们单位小有名气。承蒙局长平时的关照，多年来的栽培，小高这祭文写的比给自己的亲爹写的都上心。优美动人的词句加上高攀那深情投入的演绎。从局长那悲痛难忍表情上，可以看出来局长被深深打动了。
小高又接着声情并茂，哭腔泪调的朗诵下去：
念父亲一生：
勤耕苦种，
日夜奔忙。
历尽艰辛 ，
饱经风霜。
忠孝廉耻 ，
教子有方。
念父晚年，
身居陋室，
犹盼子孙，
鸿鹄高翔。
今我立业，
初见阳光。
理当颐养天年 ，
身心安康。
无奈天不佑慈 ，
晚福不享。
父爱如山，
山高水长。
父亲之恩 ，
没齿不忘。
唯继承遗志 ，
化悲痛为力量。
克己奉公，
为国为党。
呜呼我父：
百唤而不应，
断绝肝肠。
天地同悲 ，
心绪茫茫。
呜呼哀哉 ，
尚飨 尚飨。
听到这里，局长的情感终于突破了临介点，礡然喷发。一下哭倒在地，那哭声就像农村里接生婆掐的一样。那哭声和着爆竹的声音回荡在乡间那空旷的原野里，可又是显得那样的凄惨孤零，虚无飘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男人的恸哭更让人柔肠寸断，肝胆欲绝。
看着局长叫声爹，哭声娘，鼻涕一把泪两行、痛不欲生的样子，我俩也被感动了。 小高抽抽嗒嗒，习惯性的蹲在局长面前，把局长的右臂搭在自己的左肩上劝道：局长，要节哀顺便。你本来身体就不好，又喝了不少酒。局里好多事还等着你操心呢，为了单位为了我们，您要保重身体呀局长。小高边说边递去一沓早就攥手里的纸巾。
局长接过来擦了擦脸上残存的泪水站了起来，眨巴眨巴眼睛，愣了愣神，突然破涕为笑了：
“ 切、切、唉呀! 这 这咋摸到二秃子坟上来了，俺爹的陵在对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