酴桢死了。
今天她母亲给我打电话。
告诉我,酴桢死了。
她终于去寻找渺茫的归宿了,解脱剩下的就只是快乐。
酴桢的十八年过得异常丰盛。三岁时她在幼儿园的滑梯上遇到了我,慷慨地同我蚕食她剩下的十五年。我自私自利,食光了她的幸运。如果可以,我甘愿把余下的几十年都给她,但对有些人,生下就是为尝尽人生百苦,她已经尝够了,再让她生生消耗几十年磨难实在太残忍。
六岁时,她告诉我她是没了父亲的孩子,那幢令人望而生畏的独栋别墅是属于她母亲的。她的母亲漂亮又温柔,喝尽酒后扔得遍地玻璃碴。她光着脚丫踩在母亲扔得的碎片上,干净的大理石地面上刻下她的血印。阿姨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给她的双脚缠满纱布,她的童年就像裹在脚上的纱布,安详地渗着鲜血,涓涓不绝,沉默又残忍。倒在沙发上的女人用最大的声音笑着,混着泪喊出一个陌生的名字,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激荡,似是用光了余生的所有底气。等天又亮,她的母亲依旧温柔可人,穿着一身名牌西装,坐在最高层的办公室里。茶水间的人们会趁着倒咖啡的间隙低声议论,那个雷厉风行的女人有个说不上来是什么姓氏的孩子。
八岁那年,她同以往的任何一个星期天一样,告别阿姨,穿过深深浅浅的巷子找我玩棋盘游戏。那天下午,她穿着白色蕾丝的连衣裙,踩着黑色的小皮鞋被陌生人拦下。她是个善良的孩子,不懂得防备陌生人的搭讪。那个人将手游进她的裙摆,温柔地扯下扎了蝴蝶结的底裤。她是有多少善良,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那棵树,那树萎缩在墙角,多少场春雨都救不活它。它只是一丛落魄的枯干,一年、两年,隐匿在这阴暗中的角落,暗自腐朽。多像她。我知道这件事时,她喝了很多酒,嘴里嚼着安定,那天是她十七岁的生日,我抱着她哭,她像一只兽,在怀中咆哮。
……
今天喝了点酒,头很痛,流水账似的。剩下的故事太过残忍,没人杀死了酴桢,但酴桢却为了那些人死去。那些毁了别人一生的人是怎么心安理得地活下去的。
————————————————————
第一时间会更新在公众号里
今天又想小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