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形(1)

我也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

好像一出生头顶的天空就是这个样子,被院墙、屋檐、铁门,裁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形状。

我缩在角落里,隐藏自己的身体,尽量不被人注意。

有时也想伸长脖子向远方张望,这个春天,院墙外的玉兰树终是吭吭哧哧长高了,她看见我高兴地手脚乱动,砰的一下撞到了墙上,一个小花苞鼓了出来。

后来,桃花树开花了,李子树开花了,全都是满树满树地开花。我看不见,但闻得到香气。

啧,天地万物,皆能生长枯荣,有宿命轮回,除了我。

四月里,暖风把人从屋中吹出,他们在树下流连,轻声赞叹,小孩子在路上奔走欢唱。

我也觉得要振奋精神,毕竟,任谁也不该辜负这好天气,它可是稍纵即逝的呀。

春天了,这个老院子也勃发了生机。老头和老太太们相跟着,走出大门,走向不远处的小铁路春游。那里一定很美,虽然我没去过,但每天在门口遇到的人都在议论它。

每当看到那些兴致勃勃出发的人,我多想,像人一样,长出双腿在这世间走一走。

可是,思多伤神,我还是洗洗睡吧。

又一日,我正在温暖的阳光下打盹儿。

忽然有人抓住了我,一定是平日太过安逸,竟让我失去了警惕之心,浑身颤抖中,我把眼睛露出一条缝,才发现,抓住我的是一双芊芊玉手。

是个女子呀,从袖间露出一截白皙圆润的手臂,虽然抓着我,却不是要给我致命一击。

我略略放了心,吐出一口浊气。

大着胆子顺着手臂往上看,入目是一张极清秀的小脸,弯弯的柳叶眉,落满星辰的大眼睛,红唇微抿,她也正在打量着我。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是想逃掉,还是害怕被她丢弃。

能与如此佳人相伴,不管前路如何,我都认了。

胡思乱想间,她已经把我拎了起来,还在手里抛了几下。

哇,随着我被迫的跳高运动,不经意间看到了姑娘的波涛汹涌,我小脸一红,赶忙闭上眼,非礼勿视。

又一想,不就是一个略丰腴的女子吗?再说自己那有资格谈论什么授受不亲之类的古礼。

怕什么!

至少现在我已经离开了那个羁绊我良久的角落。

走一步说一步。

一定是日月精华赋予我特别的灵气,或者是前世今生那躲不开的缘分,姑娘没有丢弃我,只轻轻拂去我身上的枯草落叶。

过了一会儿,还嫌我不够爽利,又拿出布巾来轻轻擦拭。

一番折腾下,我恢复了本来的面目,看上去脸颊红扑扑的,也有那么几分娇俏模样。我甚至幻想自己将来是不是也有可能成为一个二八佳人。

唉,化形之路,何其艰难。

且等着机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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