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冬野在《安和桥》的最后几句歌词中写道: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你一样回不来,我已不会再对谁满怀期待,我知道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太多遗憾,所以你好,再见。
很多人说《安和桥》这首曲子唱出了宋胖子铁汉一般的柔情,但在我看来,宋冬野再怎么柔情,他终究还是一个汉子,他用简单的四个字带过了人与人之间从初识到离散的全过程,看上去简简单单,潇潇洒洒,却唯独没有提及在你好和再见之间那段最为致命的过程,叫做我想你。
我想你了,昨天晚上我又忍不住的去打开那本相册了,尽管在那之前,我已经打开过很多遍了,相册里的内容很多,还是我记忆中你本该有的那个样子,每次翻下来的时候能翻很久很久,可是我通常翻到一半的时候就能昏昏沉沉的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相册依旧停在那个页面,但我不会再继续往下翻。代表着这一次我想你的时间已经结束,感到满足,我需要从你的世界里走出来,回到我的世界,和我现在在l这个世界的人打打招呼,嬉笑逗闹。
我想你了,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在多年以后的某个傍晚,熟门熟路地来到我的门前,当你我再次邂逅的时候,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相视一笑,你拉起我的手朝着外面跑去,我当然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是那条小巷,果然没错。那一刻我的潜意识竟然和梦境交织在了一起,记忆中你多次带着我走过的那条巷子被完美的复刻在我的梦境里,巷子口熙熙攘攘的人群,络绎不绝的叫卖声,偶尔碰上两三个熟人上前来跟你打个照面。你知道我的向来都是怕生的,不愿主动地去接触外面的世界,可你每次都说,没关系,跟着你走,你会让我发现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你说的没错,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这些年我去到很多地方,饮过最清的泉水,见过最蓝的天空,嗅过悬崖边那朵最不起眼的小花,也遇见过许多善良美好的人,就像你一样,我曾在一次旅行的途中和别人登上过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和他们一起躺在那个山顶的,一起望着星空,彼此交换着人生,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你,我承认,在那之前我都不曾那样想过你,从我们分别的那一天起,那种朝思暮想的思绪仅仅只持续了一年,那时候网络技术还没像现在这样发达,一根短短的电话线上记载着我们之间说过的无数个“我想你”,我也曾给你写过很多很多的信,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总笑着说我对旧时的朋友用情至深,都什么年代了,好好的电话不打,还在给人家写信,像个穷酸诗人一样,矫情。我也总是笑着说,等哪天你也不能陪在我的身边了,我也给你写信,你故意嘟着嘴说,你才不要收到我的那些信,你才不要和我一样像个穷酸诗人一样矫情。你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笔和信纸,拉着我跑进那个小巷。
你说,别再总是怀念过去,当下的世界也很精彩,你说,要我好好珍惜眼前的人,你说,你就是我眼前的人。在那条夜已过半的巷子里,你示意我和你一起望向夜空中的那轮残月,你说,别再对所有人都用情至深,如果以后我真的要是想起了谁,就抬头望着月亮,那阴晴圆缺的变换,不正是人与之间从相遇到离别的全过程吗,你好,我想你,再见。
我说,我不想跟你经历你好,我想你,再见,我最多只能停在我想你的这个阶段,如果哪一天你也像他们一样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就给你写信,一边写信一边望月亮,手里还夹着一根半燃的烟,看起来又沧桑又潇洒,我被你突然揪着耳根子,笑道:屁大点的一个娃娃,还要夹一根眼,等你学会了抽烟这项本事再说吧。我有些恼怒,明明是我比你大,却每次还在被你像逗弄小孩子一般调教,每次我想去反手扯你的头发,你总是能溜得很快,你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打起架来扯头发。
你说,这次你真的要走了,要去到另一座城市,回到你父母的身边,和你的爷爷奶奶一起过去,你说,你要去那里勾引两个又高又帅的男孩子回来,你自己一个,然后送给我一个,晚上无聊起来的时候,四个人一起傻愣地坐在那里看月亮。
你很爱月亮,不爱它的清辉脉脉,只爱它的圆缺变换,你说,很神奇,就像这世上的每个人,不停地问候,也不停地告别,至于还要怀念着什么,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怀念的。
你走了,在你走的前一天深夜,你悄悄地从你家院子溜进我家院子,你拿小石子掷我房间的窗户,要我给你开门。
门开了,一股脑儿钻进我的被窝,拿你那两条霸气的长腿夹着侧睡下在床边的我,你说,等你走了,要我记得给你写信,记得给你打电话,你说你活得像个大老爷们儿一样粗心,远不及我的心思细腻。
你不是说我像个穷酸诗人一样矫情吗。
才没有,我是骗你的,我看到你给别人写信,我心里酸。
我噗嗤一笑,你也笑了,你指着窗外的月亮给我看,那晚的月亮是残缺的。
你走了,那座我儿时连名字都写不全的城市,我每次都是把信封拿到邮局要那里面工作人员帮我写的,一个月一次,工作人员都认得我了,每个月都寄到同一个地方,他们开始逗我,说我是给男朋友写信,我摇摇头说没有,是好朋友,好朋友。
前面的几个月你都在跟我回信,见字如人,你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你绘声绘色地在信里,在电话里向我描述着你那绘声绘色的新生活,新朋友,你说,你想我了。我静静地听着,就像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样,你负责绘声绘色地说,我负责静静地听,说到激动的地方你总是忍不住的要去揪我的耳根子,你说我的耳根子很软,你喜欢揪,你说你发誓,从不带恶意。
那年秋天的时候,我没有如期地等到你的来信,也没有接到你回给我的电话,我常常拿着一把椅子坐在家中的阳台上望夜空上方的月亮,心里在想些什么,已全然不知。我始终没有尝试过手指尖夹着一根燃烟的沧桑与潇洒,反而对烟味变得极其敏感,上一次吸入二手烟过多,引起的支气管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每次都要上医院打上三天的吊瓶才能缓解症状,我每次都在想,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你肯定又要笑话我了,算了,还是不要了,你一忘形的时候又要揪我耳根子,生疼。
但是,告诉,和不告诉,那又有何妨呢,现在的你在哪,我又在哪,对于我们彼此来说,都是一个谜。
那天清晨我几乎是从梦里笑醒的,梦见你在我面前滑稽的样子,整一个披着长发疯疯癫癫的假小子,和那时候的你一模一样。
我承认我并没有像你一样那么喜欢月亮,但那个晚上我又忍不住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去看月亮,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那么长时间呆坐在那里看月亮了,这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我在心里对你说,我想你了。
如果能让我许一个可以实现的愿望,我希望,我希望我以后永远不会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和现在的你相遇。
你好,我想你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