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14日 星期五 晴–9～0℃
你的一生结缘于美丽，年轻时的容颜，娇艳欲滴，洁白如玉。
历经岁月侵袭，几十载风雨，近十载病体，年逾古稀，依旧美丽。在儿女们眼里，你的美，沁人心脾，无人能比。
2010年12月14日，神志不清、卧床十载的你，我的妈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你的离去让我疼了好一阵子，在那段疼的时间里，我为你写下一些拙劣的文字，趁今日你去世八年之际，我整理了一下。
1
妈妈，你睡着了，沉沉地睡去，你这一睡，再也不醒来，你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也不再留恋你的孩子……
我一点没想到，12月14日中午还坐在那里晒太阳的你，虽说有点不自在，却也不至于下午2点30分，不给我们一点防备就突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真的想不通，好端端的一个妈，怎么说去就去了呢？我也真的想不明白，人要离世，就那么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我眼睁睁瞅着你一点一点喘气无力，直到呼吸微弱而停息，作为女儿，我无力挽救你，再也呼唤不醒你，我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
你走了，走得那么匆忙，走得那么安详，安详得如同平日睡觉。
你去了，去到一个遥远的地方，遥不可及。但我觉得你就在跟前，近在咫尺。
心，出人意外的平安，仿佛你还在。不，不是仿佛，是你还在，你从未离开我。
你的一生，没有轰轰烈烈的业绩，也没有什么伟大壮举。可你那悲悯、仁慈和善良的心，深深打动了我，也感染了我，你以孝为先，以家为重，关爱邻舍，助残济贫的优良品质，是我一生都该效法的。
居住农村时，谁都瞧不起的一家下放户，你没瞧不起，你时常送些粮食给他们家，送他们家蔬菜，做点好吃的也不忘送他们一点。
你还经常帮助那个无儿无女的五保户老大爷，送他衣物送他吃的，已是家常便饭。
那个歪脖子残妇，你不歧视还照顾她；对那个总也养不活孩子的女人，你将我们的衣服拿给她孩子穿，迷信说，这样会使她的孩子好养活。也许这一举动感动了上苍，上苍最终赐她三个儿女。
你是我们的楷模，我为有你这样的妈而甚感自豪与幸福，身教重于言教，正是你的以身作则，才有我今日的模拟样式。
2
你的肉身已去，你的灵魂仍在，这种感觉真真切切。
你已不在，可你的家还在。哥说，这里就是我们兄妹五个人的家。姐姐们说，保持你的家原样，你的东西一点不动，如同你还在。这对我们兄妹来说，是一个极大安慰。
你走了，可你的家始终没断人，天天有人来。十二月十八日和十二月十九日两个休息天，大家都聚在你家里，收拾，洗涮，整理，直到天黑。
有你的日子忙碌，没你的日子倒觉得不自在，好像缺少些什么，缺什么？说不出来。只觉得那颗心，老是在挂念着什么，挂念什么？道不明白。
以前，每天中午都在你家里吃饭，如今没了你，真不知道我中午时间还会怎么过。
“妈，你不在了，我中午去哪里啊？”我分明看到一个孤儿流浪在街头，没地方可呆的可怜兮兮样。
姐可怜我，她说她中午去你家做饭，让我过去吃。我感动，偷偷地抹眼泪，我想你，也为自己有那么好的姐。
上班之后的这些天，大家中午都聚在你的家里，吃点便饭，坐下来回忆一下你。
在饭前先为你准备饭的习惯，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那种再不用为你准备饭的失落感，实在叫人滋味不好受，心里疼，疼难忍。
心疼又有什么用？心疼能说给谁来听？只能自己默默去承受……
为了排遣对你的思念，最好的做法就是更加努力做事，更加好好做人，做个认真生活，心地善良，独立坚强，感恩戴德，有益于人的人，好叫你的在天之灵得安息。
3
真不是滋味，中午尽管一样去你家，兄妹五人一个也不少，可没有了你，我们都是没妈的孩子，成了五根草。
这“五根草”同吃一盘简单菜，当然，不是为吃，是为团聚。
大家一起唠嗑，讲工作，讲孩子，讲其它，就是不讲你，一讲到你就想哭。姐不让哭，姐说哭是软弱，哭会令你不安。
说的也是，哭有什么用？又不会把你哭回来，只能毁坏了身心，但往往控制不住。
下午一点半钟，哥有事先走，他要回去为别人写字。然后是外甥离开，最后才是我们姊妹四个一起离开，离开你的家。
回到家，我把哥给的那张你放大后的照片收藏好。我知道你在我心里，我心里始终装着你。可是失落感还是叫我心生疼，抑制不住的眼泪，又来浇灌我……
今日圣诞夜，我哪也不想去，以往我都会去教堂观看圣诞赞美晚会，等午夜同尝圣诞果。而今天我只想在家里呆着，静静地呆着，与上帝亲近，与你亲近。
4
你的音容笑貌浮现在脑海，你喜乐时的表情，你睡觉时的容颜，你回答节气歌时的声音……
心纠结，你没让我们做好准备，就突然间撇下我们。
若知道你能离世，我何不多问你些话语？若知道你能离世，我何不多亲你几口？若知道你能离世，我何不多记些你的事情？若知道你能离世，我何不再多陪你些时间？若知道你能离世，我何不再多点耐心与细致？若知道你能离世，我何不……我有太多太多的“何不”。
想起12月12日那天我值班，就心难受。当时看你出汗而身体有点发凉，我为什么不警觉？我为什么没在意？我为什么不去问大夫？我为什么……我有太多太多的“为什么”。
知道你能离世，就不会在夜里你喊我时，我觉得不耐烦；知道你能离世，我就不会在不耐烦时，说我不愿意在你家里呆着；知道你能离世，我就不会在你闹我时，吓唬你我要走；知道你能离世，我就不会想为你买奶而忘记买；知道你能离世，我就不会……我有太多太多的“不会”……
尽管你卧床这十年，我们兄妹已做到了尽心尽力，没留下遗憾，但是，还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总觉得欠你实在太多太多，起码与你对我的好相比，还是相差甚远甚远。我常为不能抱你坐椅子而耿耿于怀，尽管是我的力气不够大。
我想你，实在是太想太想，想得不能自制。可是，想你有用吗？想你，你就能回到我身边吗？你会喜欢我沉浸在想你的痛苦里无法自拔吗？我这样，想必你定会不喜欢。
与其想你陷入悲痛里，还不如化悲痛为力量，好好继续自己的人生，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自己所热爱的事情上。活不出精彩，也要活得实在，活得安然，好让你的在天之灵得安息。
虽然你的肉身离开我，可你的灵魂还在，你永远活在我心里。
5
你毫不留情、不管不顾、毅然决然地撇弃这个世界，撇下了我们，离我们而去，你走得那么突然，那么仓促，使我们措手不及。
我想，你是到天堂那边找爸去了，爸从此不再孤单，这对分离了十九年的恩爱夫妻，终于相聚。这么一想，我心便会得到些许安慰。
12月16日那天安葬你的骨灰时，我亲临现场，入乡随俗，看世人为你和爸爸合葬，那情景，不禁让我联想到人世间的结婚仪式。顿时，我把悲痛化作了祝福！
我信有神，我信灵魂不死。你那是脱离人世劳苦而上了天堂，看你喜乐的遗容，看你安详的表情，我相信你是去了一个永远的乐园里，与爸欢聚一堂。
今天是爸的生日，冬月二十二，我永远记得。你是赶在爸的生日之前而离世的，是不是你到那边给爸过生日去了？这么多年爸都是一个人在那边，你去了，有你陪伴，爸再不会孤单，想必二老彼此之间也会相互有个照应。愿你们在那边过得好，如同在人世一样，继续做你们的恩爱夫妻。
人总归一死，或早或晚。这个死，只是肉身朽坏，归于尘土，相信灵魂不死。
6
节日就想包饺子，因为一直没在家里吃，所以没包。昨晚下班回来，把欠下的那顿饺子给补上。
自从你过世，我再没听手机音乐。是不想听？不愿听？还是不敢听？我心里清楚。
以前听音乐，几乎都是和你一起听。如今你不在，我独自一个人，那音乐还能听吗？从你过世的那天起，我一直都没听手机音乐，不是不想听，而是不敢听。
以往包饺子，我都会播放手机音乐，一边包一边听。昨晚包饺子，我没有播放，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我生怕触动了我的那根疼神经。
只是没想到的是，没播放手机音乐，我也没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一边包一边流，我心疼你再也吃不上我包的饺子了，我为包饺子没了你分享而甚感揪心和哀伤。
少包点，少煮点，多包多煮留给谁？这饺子再也不用多包了。我心细碎。
在你离世二十多天里，这是我第一次包饺子，我不敢想，没你跟着一起分享的饺子，我还能否吃出味道来？
果然，这顿饺子我吃得索然寡味，稀里糊涂塞进肚里。丈夫说，这饺子太咸了。咸吗？我没吃出来。
知道我不会永远这样，也知道这样只是暂时的。可你的离世，在一些事情上，我还是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劲儿，也许以后慢慢会适应。
我劝自己说，你的灵魂不是还在吗？既然你就住在我心内，我又何必时时处处寻哀伤？
7
上班这两天，中午都是到二姐家吃饭。在去二姐家之前，我先去趟你家，把报纸从报箱中取回家。
进了你家门，我先到卧室里瞅一眼，看你不在椅子上坐着，也不在床上躺着，我欲哭，却竭力控制住自己，别让眼泪掉下来。我劝慰自己一遍又一遍：你没走，你永远都住在我心内。
我不想去二姐家，我想一个人就那么静静地在你家里呆着，呆上一中午，可姐们不让，催逼我快点过去。
也许人都喜欢习惯，一个养成好些年的习惯一下子被打破，会让人感到不适。不知道我还得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缓过劲来，因为，我的适应能力实在太差。
阳光下，隐痛的心情扰乱我心扉，心情与天气无关，的确，我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例证。
路上的风景不再吸引我，街市的热闹也感染不了我，我躲在回忆的角落里拔不出来，一幕幕场景，一个个片段，除了你还是你，全都是你。你的音容笑貌，你的动作身影在我的思绪中挥也挥不去，真是无可奈何，我身不由己。
放下吧，放下吧，我劝我心放下吧！却总是放不下。
放不下就放不下吧！我劝慰自己，有你想总比没你想的滋味强，闲着也心不空，心被你占满。
一晃一天，时间真快。眨眼间，新年已过去好几天，当然，我不会让时光白白流走，有事就做事，没事就想你。想你也是一种充实，至少我这么认为。
8
你离世一个月后的一天，大外甥给姐挂电话说，“妈，我想我姥！”他告诉姐：“我一边舍不得你伺候我姥太劳累，一边又舍不得我姥的离去。”他还说，“我有车，从来没拉我姥出去转转，没想到，等用车拉我姥时，竟然拉的是她骨灰……”说着说着，电话那头哭出了声。
你的孩子想你，你的孩子的孩子也想你。你是一个被人想的人，正如你活着时，是一个被人爱的人一样，尽管你脾气暴躁，尽管你蛮不讲理，尽管你无理取闹，尽管你卧病在床……
想你，想你的容颜，想你的声音，想你的样子。
想你，想你的优点，也想你的缺点，无论优点缺点，都叫我们想得如花儿一样美，正如你长得美一样。
想你，想你没给我们留下遗憾，想你给我们带来的是平安，想你给我们带来的是喜乐，想你给我们带来的是坚强。
想你，想你的一颦一笑，想你的一幕一幕，如放电影过目不忘。想你就看看你的照片，想你就摸摸你的衣物，想你就到心里走一遭，你就定居在心里，一直定居在心里，不曾离开过。
9
我想起在你去世的追悼会上，我写的那些文字被讲解员采纳，她那浑厚磁性的声音至今萦绕耳旁：
母亲的一生是操劳的一生，是付出的一生。也许在别人眼里她极为普通，但在我们眼里却很伟大。
在家庭里，母亲没有自己，她除了老人、丈夫、就是孩子。我们幼小的记忆，是她对老人的孝敬，是在饥荒年代她每日送姥姥的一个饼、一盒菜。夕阳西下，母亲从姥姥家身披夕阳归来的身影已被定格在每个儿女的脑海，那是一颗“孝”的种子被深深埋在儿女们的心里，我们感谢母亲，是她教会了我们孝。
在母亲还年轻时，父亲就患有肺病，家里的轻活重活全都落在母亲一个人手上，她无怨无悔担负起伺候丈夫与照管五个孩子的双重责任。众所周知，没有母亲夜以继日的精心护理，就没有父亲的六十岁人生；没有母亲的付出心血、付出辛劳、付出一切，就没有儿女们一个完整的家。我们感谢母亲，是她教会了我们爱。
在母亲卧病在床的十年里，尽管我们失去不少，付出挺多，却也得到很多，收获很大。是母亲给儿女们得以尽孝的机会，是母亲让我们切身体会付出爱比得到爱更叫人幸福，这种幸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幸福，它的分量更重，价值更大。是母亲使我们的人生阅历更丰富，使我们的人生体验更深刻，同时也使我们变得更刚强。
我们感谢母亲，是她使我们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生。
妈妈，在你生病期间，我为你共写了一百二十七篇日记，那些日记全都存在我的文档里。等以后有时间，我会慢慢整理出来，留给你的后代，我的后代，我后代的后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