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公社秀田大队,座落在开阔的地带,以这个大队为中心,再向前和左右有五个大队之多。
李组长率领的县工作组一行,在此住下,几日来连续到几个大队去,面上检查春耕生产情况。
那天上午十点,要召开大队干部和工作队员会议。韩宇在大队部转一转,看着大队底下那间学校,传来朗朗的读书声,那是秀田大队的完全小学。
韩宇内心感动,心想,能在学校找个女老师多好。这是自己的初衷,可惜是初来乍到,没有遇上这里的红颜。
大队会议室里,几个大队干部和工作队几个坐在那里。啊,还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一件普通的中山装,衣袋插上一支钢笔。
啊,他就是公社王付主任,人们口里传颂的“拾肥主任”。支书汇报了春耕生产各方面的情况。
王付主任也作了简短讲话,他没有长篇理论。只说,过几天就可以全面开始插秧了,要强调的就是早出晚归,争分夺秒。
集中全部力量,干部深入第一线,过几天学校就放春插假了,到时男女老少齐上阵。
吴支书说,李组长呀,你们四个人就俩人一组吧。分别到中村生产队和田辽生产队去,至于到那户去,已经同队长说好了。
李组长说,那就这样吧,我和韩宇到田辽生产队去。兰姐、李波到中村生产队去,吃过中午饭后就落去吧。
那时候的落村干部,吃百家饭,睡百家床。韩宇曾听李组长、兰姐在路上说过,到那里都要适应,身上就只揣有个粮票。
李组长、韩宇到了田辽生产队,住进了指导员老吴的屋上。那是一间泥砖瓦盖屋,四个房间,附屋一旁是厨房,围墙圈着前面,有一个出入大门口。
在生产队里,吴指导员的房屋算是可以了。吴指导员是心直的人,对李组长、韩宇的到来表示欢迎,并说起了他的家庭情况。
吴指导员说,我是早几年从蒙浦县回来的,在那里做了十年上门女婿。生育了二个儿子,在那里是石山多,干早缺水,田地又少,有力无路施。
家乡比那里好很多,所以选择回来。可是,好话说尽,老婆就是不愿意跟着一起回来,只好带上二个儿子回到家乡。
回来不多久,就叫当生产队指导员。如今家里有父母,大个儿子近十岁,小儿子近八岁。
看见他有三十七八岁,身体健壮,做事果断,不愧为生产队的带头人。
他说,李组长呀,在厅屋这里铺张床,你俩个一起共床睡。天气转暖了,一张簿被一张蚊张就可以了。
李组长说,没事的。指导员快手快脚铺上床板,拿来蚊帐和一张被子。李组长和韩宇动起手来,不一会就铺好了,牵好了蚊张。
厅屋的大门角,放着一个鸡笼,笼底下还有一堆鸡屎。白天的鸡放出去了,晚上关在这里。
韩宇心想,这个就不雅观了。但最怕有鸡虱,农村又叫狗虱,自己肯惹这个的。心里真的有些害怕,又不敢叫搬走。
李组长都不出声叫,何况自己一个年轻仔。自己来自农村,这种现象也见多,但床铺在这里,吃饭又在这里就少见。哎呀,入乡随俗好了。
天气越来越暖了,田垌的青蛙、蟾蜍越叫越大声。虫虫蚁蚁十分之活跃,蛇又出洞,蟋蟀在屋头巷尾叫过不停。
在指导员家里,跟着他背锄头去就是了。那是个大集体,队长安排的工作,指导员当然清楚。
对于农活来说,别看韩宇二十岁的小伙子,他都很熟悉。锄田整地,担大粪,插秧都会。
晚上收工回来,指导员父母做饭,不用帮手。吃饭了,一盏煤油灯在桌上照明,那时没有电灯,农村到处一样。
那边门角的大鸡小仔,叽叽地发出声响,这些全不在乎了。指导员的父母和二个孩子,不同台吃饭,在厨房就不知他们吃什么。
桌上有咸鱼青菜,有时有碟泥鳅、鱼儿之类,李组长和指导员装过饭后,便饮上一杯米酒。指导员说,小韩呀,慢慢吃,锅里有饭。
小韩说,嗯,知道啦。一个年轻仔是当吃时候,二碗多饭还不够呢。吃完一碗后,到饭锅里一看,只有半碗不够,只装点点,剩下留给他俩吧。
韩宇多次这样,甚感不好意思。心想,煮这锅饭可能专门为李组长和自己煮的呢。或许他父母和小孩在厨房吃着稀粥。
在那年代粮食还是不充裕,良种不优质,产量低。虽然竭尽全力,还是在温饱初级阶段。
韩宇从农村出来,在自己家里,还不能保证晚晚有饭吃。在这里每个晚上有碗饭吃,感觉还是可以,至于饱不饱就无所谓了。
那时干部下乡只有三十二斤粮票,肉票每月二斤。住在农户每月交多少粮票和伙食,全县是有统一规定。
晚饭之后,李组长和韩宇走出大门口,看见村中只有星点光影透出,那是煤油灯从窗户射出来。
偶尔见屋巷走出行人,传来有说话的声音,拿着手电简照着大路出去。那是去田垌照青蛙,捉泥鳅、黄蟮。
吴指导员,有时也会拿手电出去,估计也是去照鱼,不然桌上的鱼儿那来呢。
这里最多十点钟,就吹灯上床睡觉了。李组长和韩宇同一张床,床不宽,每人睡一头。
那边的鸡笼,发出的气味,倒慢慢听惯了。李组长从没哼上一声,韩宇也不敢和他说起。
一晚过去,二晚过去,可能是日间去田垌劳动,又是锄又是担,身累了,很快进入梦乡。
再后来,韩宇不知是心理起作用什么的。总在半苏半醒时,觉得身上痒痒的,难道是鸡虱,这一笼鸡?
大腿上又痒,用五指手直勾,又到背上,转辗难眠。李组长问,怎么啦?好象有鸡虱,韩宇回答着,周身多处痒难忍。
他可象不惹这个,不多久,他便说,感到身上是有点痒,只闻他也用手勾大腿发出的声音,是不是鸡虱呢?
韩宇说,肯定是。不一会他又似睡非睡去,好象一阵过去了。
韩宇没办法入睡,便用手慢慢摸。那肚子上又是一点儿疼,半点儿不动,轻轻用手猛去按住,一个细到不细有手感的家伙被摁住。
哎呀,捉到一只了,韩宇发出声音来。李组长虽然象睡,但右手在脚上抓过不停,一听韩宇说捉到一只,就立即说是吗?
他打开手电筒,坐起来,说在那?韩宇用两个手指,用力挫了几挫慢慢露出来,比黑芝麻还要再小的家伙。再放在两拇指甲上用力一压,唧的一声响。
李组长说,哎呀,真是鸡虱,难怪那么痒。
万金油之类什么都没有,只好稍为整理下蚊帐又躺下。韩宇在农村经历过,只好那里痒,就从嘴里吐出口水涂上去。
在家乡时,曾听过一佰爷说过,夜里的口水能做药。他去过抗美援朝,打过仗,说是死剩的。
他说,夜中的口水经过肝胆,能止痒止痛,肚痛就擦肚脐。
在村中,常见一些人蚊叮虫咬,痒了就一吐口水上去,擦擦就过去了。
哎呀,遇上这种情况,韩宇又抓到一只二只,慢慢摁死它,不知涂了多少口水,才慢慢入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