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茴忆的女孩又给我写信了。
蔚来:
夏天快到了呢,我很喜欢L城闷热的夏季,晴朗美丽的傍晚,花儿在清风的微拂下,陇起花瓣,朦朦胧胧的熟睡了,花下的蛐蛐儿却在开音乐会,高声的歌唱。这个时候,妈妈一定会叫上我去村口的桥头,“丫头,走,我们去看看你爸爸回来了没。”我也一定会拖上我的小凉鞋,“啪嗒啪嗒~”的一蹦一跳地跑到桥头,伸长了脖子看着,那条水泥路与柏油路的交叉路口,看着……望着……
可是,蔚来 ,妈妈生病了,妈妈再也不能和我一起去桥头等爸爸了,取代桥头的是一扇深蓝色的玻璃窗。
桥头的旁边是琪琪的家,听她的奶奶说,我和她自从学会走路起就在一起玩了,她总是喜欢在夏季的傍晚在门前的场院跳皮筋。
“嘿,茴忆,我们一起跳皮筋吧。
“不了,我要等爸爸呢。”
我坐在桥头的那个大石头上,看着傍晚悄悄的来又偷偷的溜走,耳边琪琪跳皮筋时唱着的儿歌声消失了,场院也空了。
可是,蔚来,爸爸回家越来越晚了,妈妈的话越来越少了,她们都说,妈妈快要离开了。
蔚来,我讨厌总是晚回家的爸爸。
茴忆:
我也很喜欢L城闷热的夏季,好似要溶化了一般的柏油路,透过闷热空气望见的高楼大厦,还有便利店和地铁站里凉到发冷的冷气……只是茴忆,现在的我,一个人,在X城。只是简单地生活着,悲伤到处累积,被日光晒着的床单,洗漱台的牙刷,还有手机的通信记录。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无法像个孩子一样肆意地大呼小叫了?心里的小情绪堆积的像山一样高,直到溢出来,与其如此,不如永远像个孩子一样。可是童年的旅途真的很短暂,距离缩短了,时间拉长了,也就迷失了。
我也很爱我的妈妈,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虽然她已经离开了。我讨厌我的爸爸,因为他总是很晚回家,半夜打着不知道给谁的电话。所以我和他顶嘴,给他脸色看,甚至离家出走。我和他就这样毫无温暖可言的走过了本该相依为命的六年或者七年,也许更久,久到我突然发现,他的腰弯了,他的头发白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了,他的牙齿没剩几颗了,久到他到现在还是一个人。
过往数年间,我只是想着离开这个家, 想要抛下家里的一切,但连那离开的理由是什么以及几乎可以称作是威胁一样的回忆从哪里涌出来的都不知道。只是不停地在和那个我本该和他相依为命的男人疏远,渐行渐远……
意识到时才发现,那渐渐失去弹性的心很是痛苦。
于是某个早晨,我察觉到曾经如此真切的情感。只是八年的空隙让我不知如何回到当初那个单纯的自己。
茴忆,如果你能看到我的世界里那些渐渐消逝的美好,你就会体会到现在拥有的幸福。
给茴忆的信始终没能寄出去,就好像上一封一样,上上封一样……连同茴忆寄给我的信,堆积在书桌的抽屉里。
抽屉打开了,八年前。
抽屉关上了,八年后。
昨天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久之前的梦。
在梦里我还只有13岁。在梦里,村口的桥头被镀上一层落日的余晖,水泥路与柏油路的交叉口,模糊的有个骑着自行车的人影晃晃悠悠地朝着桥头过来。桥头的大石头上,有我拉长的身影。
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