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故乡

        那天我看到,天际的云在疯狂地燃烧。

        日光的爪牙要把云层生生撕出一个口来,辽阔的天空蓝色和金色交织,顷刻间,视线之内所有的云,开始发烫发红,它们在燃烧,仿佛猩红的血液在一片又一片的纯白里蔓延扩散。

        在山的那边,众神们无声地俯视大地。

        黄昏慵懒的风撩拨着我的耳畔,这一抹清凉让我昏昏欲睡,一圈又一圈,全身被汗水浸透。运动能让人更有活力,也让人在四肢疲惫之余更好入眠。

        而后,大地慢慢褪去金色,云层也终于被燃烧殆尽,太阳逐渐向地球另一侧转移,地平线将它残忍地切成两半。

        那天我看到,水面的碧波荡漾成年轮。

        我们驻足岸边的斜坡上,卷起裤腿,双手叉腰,赤裸着上身,每个人散发着强烈的青春荷尔蒙。没有阳光,也没有风,天气出奇地阴凉。

        “咚”,向水里丢进一块石子,惊动了围食的鱼群,一圈圈细微的波纹向外扩散。

        水草和绿藻摇曳着曼妙身姿,配合着不断被扔进水里的石头激起的涟漪,有节奏地来回抖动,起落之间,生命的律动得以显现。

        我们也按耐不住好动的心,开始舒展四肢,接着拉开一张诺大的尼龙网,入侵这片生灵的家园,为今晚捕得一份丰盛的晚餐。

        水面泛起密密的水纹,空气好像被搅动开来,起风了。它跨过对面高大的水坝全速而下,平静的画面变得微微颤动,鼻腔里填满了由它送过来的,池底略带猩湿的味道。

        那天我看到,天空中倒下倾盆的思念。

        乌云迅速向一个点靠拢,周围仿佛被一块看不见的巨石压着,所有的东西变得厚重又燥闷,明亮的天色被慢慢吞噬,灰色分布每个角落,暗,越来越暗。

        草地上开始沙沙作响,那声音渐渐加大,空中霎时一闪,一道闪电如刀锋劈开天幕,天空已被四分五裂。

        轰隆!雷声震耳欲聋,仿佛吹响了进攻的号角。顷刻间鱼贯而出,密集的雨点冲破空气的阻碍,借着引力,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绽出一朵朵晶莹的水花。雨滴连成丝线,它们迅猛而优美,柔软而有力,整座小镇好像被困在一个透明玻璃容器之中。

        正如人的生命一样,所有的雨点到最后都会变成一摊死水,日光一晒便蒸发得无影无踪。这是一场盛大的演出,雨幕降下,演出结束。

        最后我看到,漫天的星辰大海在你眼中坠落。

        夜像浓稠的墨,化成一团混浊的黑暗。成排的香樟笔直挺立,在黑暗中勾勒出拥有美丽线条的剪影。

        今夜的月缺了一角,脸上是了无生气的惨白。星空黯淡无光。在这团混沌的夜里,思念居无定所。

        世上也许有如你一般的人,却再也找不到如你一般的魂。

        世上也许有更盛于你的光景,却再也寻不见你旧时的倒影。

        人生海海,涌涌乡愁,将我淹没。

        岁岁年年,惟见冬夏,再无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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