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言不讳是极为困难的事。甚至越是想直言不讳,直率的语言越是遁入黑暗的深处。”

        这是初中时代从一位作家的文句中获知,但对我真正的理解则是在很久很久之后——从某种程度上对我来说又是一种安慰——的确,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和理解几乎是不可能的。任何尝试都可能是徒劳的,甚至伤害对方。最为明智的做法就是同对方保持距离,不要靠得太近,更不要动辄强加于人。现代人每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秘密和隐痛,很难诉诸语言。在这个意义上,距离就是理解,就是温情,就是关心。

        十五岁刚过,我就尽可能采取这样的生活态度,因此不知多少次被人重创,遭人欺骗,给人误解,同时也经历了许多莫可言喻的体验。这种体验长达五年,五年之久。各种各样的人赶来向我倾诉,然后浑如过桥一般带着声响从我身上走过,再也不曾返回。这种时候,我只是默默缄口不语,绝对不语,如此迎来了我二十年代的最后一年。

        最近看到哈特菲尔德的一句话:“从事写文章这一作业,首先要确认自己同周遭事物之间的距离,所需要的不是感性,而是尺度。”而村上春树因为也如此看重距离,所以当别人特别关注其作品的感性,认为他是感性至上主义的时候,他感到非常不快。得知这个道理的我于是一手拿尺,开始惶惶不安地张望周围的世界,开始惶惶不安的度量我和过去的距离。每隔一段时间将对自己最珍贵的回忆与生活技能留下,将剩下的一切全部舍弃。就像发动机出了故障的飞机为减轻重量而甩掉货物、甩掉座椅、最后连可怜的男乘务员也甩掉一样。

        至于这样做是否正确,我无从断定。每当我发呆想到自己临终时心里将剩何物,我便感到格外恐惧。一旦付诸一炬,想必连一节残骸也断难剩下。死去的父亲曾说:“心情不好的人只能做不好的梦,要是更加不好,连梦都不做的。”父亲辞世的夜晚,我做的第一件事,是伸手把他的眼睑轻轻合拢。与此同时,他五十二年来所怀有的梦,便如落在柏油路上的夏日阵雨一样悄然逝去,了无遗痕。

        对我来说,写文字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有时整整一个月写不出一行,有时又挥笔连写几个小时,到头来却又全都写得驴唇不对马嘴。尽管这样,写文字仍然是一种乐趣。因为较之生之艰难,或者心绪之颤抖,在这上面寻求意味的确太轻而易举了。

        我在杂记本的正中画一条直线,左侧记载所得,右侧记载所失——失却的、毁掉的、抛弃的、付诸牺牲的、辜负的、无法挽回的······但我没有坚持写下来。

        我们想要尽力认清的对象与实际认识的对象之间,总是横陈着一道深渊,无论用怎样长的尺都无法完全测量其深度。我们所能写出来的,不过是一览表而已,大一收获了什么、大二失去了什么······既非小说、文学,又不是艺术,只是正中画有一条直线的杂记本。若说珍惜与难舍,倒也许有一点。

        所谓文字底蕴有高有低,像我这种午睡前受网络信息干扰在百度了解什么是鉴黄师的人也只能写出这等程度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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