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华说的这是什么话?竟觉着我是假的吗?”
“不是吗?”我紧握住手中那串扶桑叶,凝眉冷笑,“你要知道,画龙画虎难画骨,你虽有他的样貌,却并无他半点心性风姿,我与他相处六百余年,若连这都看不出来,岂非失职?”
“再者,他是神,天生的神,修为神力可非你所及。”
那个假千夙神色微变,似乎不敢相信我能觉察出他的修为。
他哪里知晓我是真的未有察觉,我只是知道,如今的千夙因我之故神力极弱。
“你啊,修为露了陷也便罢了,偏生还不知道他的脾气。 ”我朝他嗤道:“千夙呢,是断不会随处乱坐的,若非要坐,他也是要化出迷谷船或扶桑椅的。还有,千夙屋子里不知堆了多少神兵利器,区区一柄寒冰血刃,怎会得他一赞?”
“咳咳……”玄初突然急促咳出声。
我一顿,有些尴尬地回头,“一时口快,一时口快,将军莫怪。”
“无妨。”玄初应道,随后又问道:“他……真不是上尊大人?”
“自然不是。”我回头,盯住假千夙,“进这层阵法之前,千夙在我面前消失了一瞬,便是那时你趁虚而入的吧!”
“哈哈……哈哈哈……”假千夙突然抚掌大笑,“你这小丫头片子倒是有点能耐!”
我运起扶桑叶,朝假千夙横甩而去,却在很远之时,便被他轻轻一挥挡开了。
假千夙悠哉笑道:“你以为只凭一串扶桑叶就能伤到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话音未落,飞身而起,手中扶桑叶猛的一甩,轰然击出。
那假千夙却身形未动,缓缓勾起一个戏谑的笑,而后以更快的速度,瞬间穿透虚无,直接出现在了我面前。我一惊,稍退,右手挥过扶桑叶,又起左手化掌为拳直击他胸前……
然而,假千夙的身子丝毫没有退后,他反而悠然地低头,望了一眼我打在他胸前的手,而后扯嘴一笑,与此同时,一道拳影直击而来。
我大骇,执扶桑叶而挡,不料那方才只是寻常的拳影,刹那间突肆意疯长,如重山峻岭一般直压而来,逼得我步步后退。
我不甘如此败退,心上一急,便觉神台一瞬清明,刹那间体内灵力如水暴起,运及手掌处,便见扶桑叶突然光芒大涨,一瞬若白金浇铸,刺人眼目。
假千夙眸中一惊,来不及收拳,便被那道白光劈中,退后好几步才堪堪停下。
他站定之后,上下打量我一番,道:“上古青州玉莲……还是飞升成仙的莲,有趣,有趣!”
他适时扬了一个笑。
那张脸,明明和千夙一模一样,会笑会怒,方才还瞪过我……
可……他笑的时候,又阴又邪,让我见之生厌。那样眸中无光,毫无生气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千夙?
我真恨自己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是假的。
“如此,向你这株玉莲,借个……小物件儿。”
话未落,人已至。
拳影道道呼啸,如暴雨细针一般袭来,我手腕翻转,带起阵阵银光,所过之处,亦如铜墙铁壁,无半点缝隙可入。然不过半晌,我便觉灵力溃散,再难运起,一时不稳,银光暂退,数道拳影瞬间聚合,临空化为一把短刀直击而来……
“铿锵——”一声,我的头顶顿时一片雾光炸开,随后便见一个直坠而下的身影。
原是玄初,方才奋力替我挡了一击。
我见之不忍,打算去瞧瞧玄初,恰在此时,只听“嗖”地一声,一道灵气化刃飞来,擦着我脖颈而过,带起一丝血水。
我回身而望,又见人影突至。
扶桑叶化而为盾,牢牢护在我身前,我抽身稍退,身形再起,费力聚起一丝灵力,凝成利刃,拼尽全力刺进了假千夙的身子里。
灵气为刃,入体即散,却会如刀一般割碎入者之灵力。
哪知……
那假千夙在片刻错愕后,居然立刻伸出一只手,面不改色地从他自己体内刺了进去。
“刺啦——”一只手猛然扯出,带起一股极浓的血腥味,他掌中微微跳跃的,赫然便是已入他身的那丝灵力。
我看的巨惊,不由喃喃道:“你……到底是什么?”
假千夙不答,只拍拍已愈合的伤口,叹了声气,“哎,可惜了这最后一丝灵力。”
话落,人至。
一阵细弱的光芒闪过,我便觉臂上一痛,忙招扶桑叶御之,随后侧身疾退。那个身影却如影而随,我再退,他再随,再退,仍是如此……
我心中一惊,再不退,立身站定,手中扶桑叶化出阵阵微光,分刺而去,却在半路被一道灵力截住,突然间,火光冲天,四下飞溅,片刻后又沉溺不见。
我欲再起,突有灵力如浪潮覆过,压得我身形动弹不得。阵阵灵力如道道利刃飞啸而转,碰到身上时如挫骨之痛。
我周身气力消匿,一个不慎咳出一口鲜血。
“七华……仙上。”
我突听有人唤我,一时惊喜,以为是千夙来了,可再听后面两个字,便知不是他。
千夙那条龙啊,高傲的紧,哪会……如此唤我?
可他,如今在哪儿?
我属他归灵墟……他又怎会……不管我?
灵力再压,我力竭,匍匐倒地,那假千夙瞬间闪身而至,一把提起我,手中一抹银光,霎时切入我肩胛处。
痛,太痛了……
浑身处处痛,寸寸痛……
就像是有一把数千片锋利的寒冰凝结而成的长鞭, 毫不姑息地抽在我身上。抽一下,寒气侵身,周身皮肤寸寸裂开,血还未出,细白的嫩肉先翻了出来。随后,拿鞭之人扬手一挥,寒光四散,血肉相连,喷涌而出,视线所及,一片赤色。
痛……真的太痛了。
千夙,很痛……
“七华!”
谁,谁在叫我?
我使了周身力气,撑开沉重的眼皮,模糊见一片赤色。
我浑身战栗,又惊又怕,隐约间又觉一道冰寒刺骨的长鞭抽在我身上。
“别……别打了,伤口还……没好,疼……”
“没事了,不打了!”有个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浑身痛感顷刻间散去,一股清明温润的灵气,从我额间而入,缓缓游走于周身。
如沐春风!
痛意、惧意一瞬间消匿殆尽,我心上暖意浓浓,终缓缓昏了过去。
再次惊醒,身上伤口早已愈合,未觉出痛感,连力气似乎也回旋不少。触目而过,惊觉一片红色入眼,我大惊,挥掌而出,却被一双微凉的手牢牢嵌住。
“才醒过来,就这般想打我?”
我一怔,举目而望,但见千夙红衣裹身,剑眉微沉,似压了怒意。
“你……是真的千夙?”
面前的人抬手敲在我额间,“若是假的,你恐怕早被抽了魂魄。”
“那……假千夙呢?”
“他?”千夙音色泛凉,“遁了。”
我听他语气,又瞧他细微神色,便知这是真的,再听他此语,忆起方才惊险,当下有些委屈,“大人还说我,明明一起走的,你怎么就突然不见了,我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差点死了啊!”
他转头望着我,一时无言,踌躇片刻后,才扭扭捏捏地道:“好了好了,我也是被这双生阵法困住,一时未看破,才来的迟了些,你……你……”
他憋了半晌,道:“你,别痛了!”
我怒道:“谁……谁痛了?”
千夙又想说些什么,我却突然记起这里的另一个伤患,当即便道:“宸阳将军呢?他怎么样?”
“宸阳将军?”千夙疑道:“他在哪儿?”
我伸手指着玄初的方向,“就在你身后,大人……一直没瞧见?”
千夙往身后瞥了一眼,又一脸从容回过头,“呦,他怎么在这儿?”
“……”
合着他老人家自出现起,便没瞧见独自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玄初!
堂堂仙界宸阳将军,若是知晓自己被千夙这般无视,怕是会郁闷好久的。
然千夙虽没看见,我可不能装瞎。好歹方才惊险之际,他替我挡过一击,现下若弃之不顾定是不好的……我如此思着,也便如此做了。
玄初昏死多时,周身气息微弱,身上的血迹也早已干涸,和衣服粘在一起,不好查看。
我皱眉,若是我们不在阵中,灵力可用,当下便可为他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而他也只要运起灵力不消半刻,身上伤口便会愈合。
可是……
千夙随在我身后,突然道:“你……你是为救他,才伤成了这副鬼样子?”
最初时,好像是为救玄初闯了阵,可后来便不是。
我点头:“是……”
“是?你常日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怎么今日这般奋不顾身了?”
他又似常日与我闹脾气一般,怒目瞪我,连眼尾处也在瞬间涌起少许红晕。
我继续没说完的话,“……也不是。”
千夙身子一僵,眉目微敛,扭过头怒道:“到底是不是?”
“不是!”我急忙应道,随后拽过千夙,将自从与他分开之后遇到的事情一一言明,又浓墨重彩地解说了一翻玄初如何替我挡下致命一击,方见千夙眉眼柔和了些。
我放下心来,小声嘀咕,“好端端的又发什么脾气!”
“谁发脾气了?”千夙又怒了。
我陪笑道:“我我我,我发脾气!”
他敛了怒气,挥袖间一片微光而过,红影消散之际,一条玄身赤尾的神龙腾空而现。
我惊道:“大……大人,你做什么?”
千夙龙身绕过几弯,堪堪能暂屈于这处洞内,而后,我听他道:“出阵,以我龙骨之身,破阵。”
“哈!”我惊道。
“骑上来!”
“什……什么?”我又一惊。
千夙龙头略略靠近了我一些,可他的头,他的眼高高扬起,一副高傲之色。
“我说,骑到我身上来,我带你出阵。”
我咽了咽口水,总觉得今日我若是骑在了这条龙身上,来日,怕是会莫名其妙被灭口……
所以,骑?还是不骑?
这是一个问题!
@我是凉木汐,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如果你有故事,就坐下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