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儿子的一封信

宝贝,你好!

我希望你在读我这封信的那一刻,正是你专心致志坐在书桌前背对着房门,背对着我的那一刻,你像一个虔诚的小战士一样,神情专注,后背挺得笔直。

我总说,男人在认真做某一件事情时,总显得特别有魅力,我的儿子更是一个典型。

你已经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小学五年级的学生了,比现在的六岁的你高出了一大截。

从后面看,你的后脑勺浑圆饱满,头发乌黑发亮,圆领的T恤是低领,露出一小半截后颈窝,那皮肤之黑几乎与头发之黑无异。你一出生就是这么黝黑黝黑的,这遗传了你的父亲。他全身上下,除了牙齿是白的以外,其它部位就跟你的身体一样,黑得亮泽,黑得夺目。但我以为,这是你独有的特征,更是你英俊的象征。你不仅生得黑,肩膀也长得窄窄瘦瘦的,使我想到你奶奶总跟我们说,你父亲小时候因为常生病体质不好,又是那个不富裕营养缺失的年代,所以他总是长得特别的干瘦。

我想,你现在这个清瘦单薄的模样,一定就跟你父亲小时候一个样。

但尽管黑,尽管瘦,在我眼里,你却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小孩,你的皮肤黑而光滑,你的身材瘦而挺拔。你不再是六岁时那个胖乎乎傻愣愣的小男孩,你的身体更有型,双腿更长,正因为长高,所以看起来更瘦。

我总是对清瘦的男子,谜之一样迷恋,正如我少年时代迷恋你的父亲。

你像极了你的父亲。除了皮肤,身材,还有那一对特别明亮的眼睛。

你脸庞上,嵌着一对特别机灵的眼睛。眼睛黑而亮,睫毛长而翘,每次想使坏主意的时候,睫毛就会眨巴眨巴,眼珠就会骨碌碌地转,当我与你双目对视的时候总是自然而然地联想:这一对顽皮的深海池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是想要一方丈的游乐场,还是想要一大箱的瓜果蜜糖?

然后,你冷不丁就会蹦出一句:“我要一把新的狙击手枪。”当然,在提出要求的同时,你一定不忘使用你的杀手锏,你会搂住我的脖子对着我的脸左亲右亲一口,因为,你清楚我可能抵挡不了你的糖衣炮弹。

假使我没有答应,你一定愣在原地,向我挑衅着那双特殊的眼睛,它明亮、坚定,它无畏,清澈,它鬼马灵精,直达我的内心。

然后,我就在你这双眼睛里彻底沦陷,你所有的心愿,我统统心甘情愿帮你实现。

然而,二十年前,我就在你父亲的眼睛里沦陷,你父亲就在那个时候,用一双闪烁的、明亮的,看着我时带着一些挑衅和海之谜一般捉摸不透的黑黑的大眼睛,捕获了我。

你那样像你的父亲,现如今,几乎要取代你的父亲。你知道婚姻久矣,我已经不如当年那般迷恋你的父亲,因为你的出生和存在占据了我大部分的精力,倾注了我大部分的爱心,我对你的喜爱,甚至要超出我对你哥哥和父亲爱的总和,因为,在家庭中,你是最小的一个。做父母的,总是容易对最小的孩子过分的疼爱,我也绝不例外。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我觉得你分外地可爱。

你总是在放学以后,必打一个电话给我,用你的电话手表。你总是嗲声嗲气地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然后又死缠烂打地要求我不是给你带紫菜卷或者薯片等零食,就是要我给你买一盒新的乐高拼图;如果等了很久没回,你又会来一通电话,你的电话越频繁,越显示你对我的依赖,我知道,你离不开妈妈,你想快些见到我,再投入到我的怀抱。

我十分清楚,你是这个世界上跟我最亲近的人。

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感情丰富的柔弱的女人,妈妈一定需要身边有一个这样的人。不论我在什么样的年龄,也不论你是年幼的,还是已经长大,我需要将我怀抱中溢满的爱释放出去,我也需要从我释放出去的爱中得到一点点回馈。

无疑,你单纯的、个性的、只是要在妈妈跟前撒个娇的行为,却恰恰给了我安慰。

我是一定离不开你的,正如六岁及六岁以前的你离不开你的妈妈。

然而现在,你长大了,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你变了,你不再是此时此刻那个只有六岁的跟我要这要那跟我夺手机的小无赖,你变得懂事、谨慎,你变得热衷于某一件事情,从而忘记了妈妈的存在。

你一回来,便走入自己房间,坐于案台,因为,你有写不完的作业,如果不及时做完,明天去学校,就无法向老师交差,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懂事的小孩。而在以前,你不是蹭到妈妈怀里,便是窝到沙发上看电视。

你独处的时候更多,因为,你不太跟哥哥和妹妹合群,他们都有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你更热衷于一人静静地拼高难度的乐高,现在的组合多到一千多片,零件小到只有针尖那般大。可是你非常有耐心,一个人静静地,很快,就组装出了变形金刚的身体。可是六岁时的你,只要手工活超出半个小时,就嚷嚷着累了,总吵着要哥哥和妈妈帮忙。但哥哥和妈妈一般都懒得给你帮忙。

然而现在,你独自一人拼装,却总显得不慌不忙。

你从电视广告上又看到了一个新式的玩具,很心动,便会很礼貌地要求妈妈过来看一眼,你牵着我的手,把我拉到电视机跟前,试探地问我那个新式样的电车酷不酷,却不直接说是自己想要。若是以前,你会霸道地从我手机里拿出手机,自己打开淘宝软件,在店铺里搜出同等款式,下单,递到我手里,不容分说便让我输支付密码。

通常那种情况下,你会引来我一顿臭骂。

在你六岁及六岁以前,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挤在我和你父亲中间,你要我搂着你,要我为你讲故事。但自从你升入小学以后,有了自己的学友圈子,你在学校里学的东西越来越多,你的见识越来越广,现在你是彻底不睡到我的床上来了,哪怕我想把你骗过来,跟你亲近一晚上,你也绝不会买我的账。使我想到,男孩真的会突然长大,大到母亲的怀抱容纳不下他了。

我有点失落,你也跟哥哥一样了,可能再过几年,连妈妈牵你的手,都有可能会挣脱掉。

但我必然深知,这是自然规律,你一定会长大,你一定会越来越懂事,你与我的亲近越来越少,这也就意味着你的思想越来越成熟了。

但在另一方面,我是欣慰与满足的,你一天天长大,大到哪一天可以独立,大到哪一天,远远地离开我,因为,你要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包括学业、工作和爱情,这也将是你成长之路的必然。

无论如何,亲爱的宝贝,请你牢记,我永远爱你,不管是过去年幼的你,还是现在已经年满十岁长成翩翩少年的你,亦或是将来成年思想睿智英俊潇洒的你,在我心里,你还只是一个孩子。只要想到你,妈妈心中总是充满着感动与欢喜。

此时此刻,我一直从背后注视着你。无论从哪个角度,你看起来都非常的动人,我没有办法不喜欢你,我很难移开我的眼睛。而你,仍然专注地默念着我给你写的信,你大概已经看到了尾声,你也可能与我产生了共鸣,你感觉到了来自于母亲的疼爱,自身后传来一股热流,所以你猛然回头,然后,我们目光相撞,我温柔地笑了,而你,羞涩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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