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边坐着一个女人。

从宴会开始到现在，她一直在不间断地进行演奏，各种风格的钢琴曲无一不精。弹奏了这么久，别说出汗，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

不过这也理所当然，尽管外表与常人无异，她却是个如假包换的机器人。与其把她当成钢琴的演奏者，不如视作一个精致的音乐盒更为恰当。

只要握着她的手，说出曲目的名称，她便会精准无误地弹出你想听的曲子。

更厉害的是，哪怕你随便说一句话，她也会根据这几个字即兴作曲，敏捷的才思，不逊于人类历史上任何一位音乐天才。

宴会已接近尾声，人们都在与各自的朋友攀谈，只有我独身一人。

我放下酒杯，走到钢琴边，抓住她那在琴键上跳跃的手。琴声戛然而止，我侧着脑袋想了下，随口说道：

"葡萄酒很美味。"

大概过了三秒钟，她抽回自己的手，即兴演奏起了这支不存在的曲目。

琴声温婉而细腻，空气中弥漫的酒香也愈发浓稠。

没由来地，我想起了大学时认识的一个女孩。

她也有着非凡的音乐天赋，经常弹奏些不按规矩来的曲子，让那些古板的老师们头疼不已。

一起吃饭时，她会讲些音乐家们的故事，我则会分享最近读的有趣的书。虽然我们都听不懂彼此讲的什么，多数时间都在自说自话，但还是很开心。大概，我们都只是想找个可以聊天的人吧。

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我跟她也断了联系。

后来试着跟别人交往了几次，但总是话不投机，很快便不欢而散。我这才意识到，她是个多么特别的存在。

一曲终了，我也从回忆中醒了过来。女人生硬地伸出手，似乎在等待我下达指令。

尽管在演奏方面无可挑剔，但她却缺少其他方面的智能，似乎连话语能力都不具备。我带着恶作剧般的心态，握住她的手，说："我喜欢你。"

这个由机械构成的美丽造物，听到这个命题，会弹奏出怎样的曲子呢？

这时，宴会的主人一边打招呼，一边向我走了过来。他见我对音乐很感兴趣，便滔滔不绝地讲述起买下这个机器人的过程。

我不断地出声附和，但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无非是为了夸耀自己的收藏品罢了，没有听的价值。

主人的话越来越多，琴声却迟迟没有响起。我以为刚才的指令有什么问题，便转头看向钢琴边。

那个女人正注视着我，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说道：

"我也很喜欢你呀。"

那无比熟悉的声音，让我颤抖不已。

"啊，对了。"主人说道，"据说这个机器人的身体里，装着一个年轻女孩的心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