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雨尤其冰冷，黏着湿漉漉的空气，夜间闻听雨打树梢也便失落了兴致。
一月初离开哈尔滨的当天，正逢雾气稍退，霜花挂遍了四野。不似雪的纯白，却别有朦胧淡薄的风味，大概便是梨花的清凉了。自一五年初来乍到，再见这份被寒霜浸染的画卷，突兀地觉着清静。
想来哈尔滨这座城市本已不该留下挂念；只是回到苏州，呼吸着南方微潮的空气，竟也一并生不起多少怀念。大约是无论客居的北方的寒霜，亦或者故乡清冷的冬雨，我除非以忏悔换取心安，但救赎仍然遥不可及，前途依然茫茫不可期。
所余下的回忆，在如今颇具争议的感伤之风下，说起来就自带着几分无病呻吟的嫌疑了。只是我也深知，倘若为他者的怀疑所累，将记忆散却，届时钟表的指针与日历的数字岂非也要作古呢？然而大多浮于感官的印象，随着烟消云散而日渐空乏了。真到说起回忆的时候，笔墨戛然，终归我与哈尔滨这座城市之间未曾留下深刻的羁绊。
四年前因为学业的缘故，千里迢迢而至。飞机落地的那个午后，抬头所见，湛蓝如波的天空，几片浮云散落。及至我去长白山登顶观望天池，也如是这般的清澈。待夜色深时，城市的灯火掩去天空的碧蓝，陌生马路旁，茫然与寒风一道翻卷。尽管此前对那处的冷已做足准备，但真当相遇时又深感力不从心。到第二日添足衣物，相逢却是暖阳融融，昨夜的风似被驯服的野兽，不经意间变得温顺起来了。那时我深感这无常的天气，对于一个外来者而言是任何准备都不能满足它的。
我在哈尔滨游玩的地方很少，依据图文所见也并不算多。离学校较近的太阳岛、冰雪大世界等一概未去。一五年的时候，本着外出闯荡的豪情，只身去过一次萧红故居。那间陈旧的瓦房在钢筋水泥的高楼之间显得孤零零的，旁边则是较为崭新的萧红博物馆。这两处进去是不收门票的，后来到北京的鲁迅故居也是如此。入内所见是一些木门、泥砖和土炕，但无论灶台还是梳妆台，也不尽然能说得清谁就是萧红。
距那三年以后我才读到《呼兰河传》，只是后院的小菜园里已经没有了鸟窝。荒芜的田地间，游人赏玩、拍照，指指点点大抵只是为了沾些“文气”罢。一七年到一八年期间“呼兰河读书会”举行过几次萧红讲座，也有几回探访萧红故居的活动，我那时已然失却了兴致。今年六月末与C君他们坐车经过，见四周的商铺、道路、建筑等颇感熟悉，问司机是何处，果真到了萧红故居附近，但记忆与印象一时间难再重叠了。
待到七月初再次离开哈尔滨之前，在中央大街附近的青年旅舍住过两日。L君闻讯而来，正巧是一场骤雨之后的早晨。但北方毕竟是干燥的，很快就连地面、屋舍以及四处的树端都见不着雨迹了。及至如今，那些记忆亦如同雨、雪的痕迹般不堪长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