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多月,便是父亲十周年的祭日,再不写点什么,可能真的要“忘却了”。
我家里不算富裕,可以说是很穷,父亲早年酗酒,坏了很多事,工程搞砸了,欠了好多债,后来在多方帮助下,也算还清,但是日子越来越苦,没有固定收入,骑个小三轮给人送货,喝酒也从瓶装变成了袋装。
最后一次见父亲,是在08年春节后,开学前一周,那年,我即将毕业。
在我踏上去沈阳北火车的前一天晚上,父亲没有回来吃晚饭。
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有酗酒的嗜好,我母亲和我一致认为,他又去喝酒了。父亲没有回来,给我的感觉并不是失落,这么多年来,他处于清醒状态,并陪在我和我母亲身边的记忆几乎全部消逝了,记不得了,所以他在或不在,感触不深,像往常一样,吃完晚饭看会电视就睡了。
第二天,在我提上行李准备出门的时候,父亲满头大汗,眼神充满疲倦,又强装精神,意料之外的是,他并没有喝酒,顿了一会说:“儿子,走呀?”,我爱答不理的嗯了一声,父亲:“来,拿点零钱,车上买吃的,别委屈自己”,然后开始从裤兜里掏出来几个团着的卷,像准备上厕所手边没有卫生纸,拿起报纸团起来的那种卷,我看热闹似的看着父亲,把那一卷卷的东西一张张展开,是父亲说的要给我拿的零钱,最大的一张是二十元,最小的五元,整理完数了一下是九十五元,挺厚的,父亲顿了一下,重新去掏全身上下可以装东西的地方,然后有些尴尬,向我母亲投去了求助的眼神:“给儿子凑上一百吧……”,我插话问:“爸,昨晚去哪了”。父亲说:“和他们打牌,打了个通宵……”我抢话道:“不用补了,这钱我也不要,你自己留着买酒喝”,但是父亲还是坚决的把这一沓钱塞到我兜里。
出了家门,坐在出租车上,也没有去碰那个被父亲塞满了零钱的兜,下了出租车,重新整理了一下,装到钱包里。
我情感的反射弧长到我不可思议,在父亲过世的第二天,想起此事,已经泪如泉涌,慢慢明白了父亲的那种爱与无奈。
想象那成卷的钱,应该是父亲握在手中被汗浸湿了的,他不是棋牌高手,也许那钱不是赢得,或是求借来的,无论哪种情况,想想心都好疼。
等我从学校赶回来那天,父亲已经凉了,去的很快,没有痛苦,我背着母亲,哭了好久,我不能让母亲看到我哭,怕他受不了,在她面前,没哭过一次,父亲出殡那天,我也没哭,哭不出来了,就觉得心痛,觉得惋惜,到后来,越是理解他,越是替他委屈,替他难受。
父亲给我留下的只有回忆,却深刻而绵长,谢谢您留给我了许多充满爱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