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我家走亲戚的时候,表叔来了,拎了两瓶酒。跟我奶奶聊天时说起表婶只是平静的一句:又走了
表叔长的黝黑的,瘦弱矮小还有点龅牙算不上端正。也没什么赚钱的本事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有时候帮人家干点体力活挣一两个子儿,三十多了也没个烧锅做饭暖被窝的。
表婶是他买来的。在贵州一个偏远山区。我到现在还记得他们结婚时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根子媳妇一看就不是安分的,根子降不住她”。表婶确实长的好看,高高的个子,身材丰腴,五官突出。
在热闹的人群中间低着头,很少说话,但她摸着我的头给抓了一把糖,朝我笑。
五颜六色的糖,很甜。
事实证明老人言有时候是有道理的。两个月后表婶走了。大半夜离开的家,谁也不知道去了哪。表叔带了亲戚邻居一起去找,颇有些气势汹汹。最后在县城车站逮到了人带回家。
表婶长的好看表叔也喜欢再加上这个年纪了也不敢折腾怕人再跑了,带回家舍不得打骂只得供着哄着,旁人再劝劝,表婶总算不闹腾了。
没有草原,野马总是留不住的。这一年里表婶前前后后跑了有五六次,有的是被逮回来的,有的是钱花完了走投无路自己回来的。表叔家已经成了不用付费的民宿,来来往往的都是表婶的身影。
这一年总算安静下来。表婶怀孕了,表叔很高兴。可旁人都说这不是他的种,“根子媳妇天天跑,谁知道跟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肚子里的还不晓得是谁的”。表叔一点都不介意,整天笑呵呵的。
表婶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叫小玉,白白胖胖的。看到孩子就有更多的人碎嘴了,“这伢儿跟根子一点都不像,我就说吧,唉”。我仔细瞧瞧也没看出来这个结论是从哪得来的。
孩子也不是拴住表婶的缰绳。她仍然三不五时的离家出走,一年半载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她花光了表叔的积蓄买了一辆二手面包车,常常载客东奔西跑,因此更有理由不回来了。
离开家之前我看见表婶了,送小玉上学。牵着小玉的手,挎着包。变了好多,染了头发,穿着时髦,手上还夹着烟,跟那个会抓给我甜甜的糖的她完全不一样。
“表婶” 我叫她,
她笑着问我 “你现在读大学了吧,真厉害,小玉要跟你一样就好了”。
恍惚中我又觉得她还是那个人,让我尝到甜味儿的。
表叔还是那样,老老实实的干活。表婶在就呆在家守着她,不在家就出去做工。但他总是一个人的时候多。做饭洗衣服带孩子,生活好像还是没变,但总多出来了一个希望。
旁人背地里都笑话他没出息,可对于表叔来说什么又是有出息呢,谩骂指责还是“动手动脚”。一个老实巴交又渴望家庭的人最好的慰籍或许是 她还会回来,我还能等她。
说爱情有点妄想,说亲情还差了些,说友情却是天方夜谭了。表叔和表婶的缘分总是缺了一点,或许是前世的擦肩而过少了四百九十九次。
不是拐卖的,是买卖!虽然这个名号也好听不到哪儿去,但还好让人不觉得那么阴暗。不知是因为交易的心理阴影还是看不上眼,表婶对表叔的嫌弃呼之欲出,但值得庆幸的是小玉成长的很好,每次见到都是笑嘻嘻的,姐姐、姐姐的叫着。开朗活泼有礼貌,乐观积极爱上进。
畸形的关系演变出畸形的家庭,但总要有希望的,不是吗?
“姐姐姐姐姐姐”
“你吃糖吗”
“嗯,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