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是谁的国?道是谁的道?天下又是谁的天下?安居乐业的百姓,人心所向的当权者,妙哉妙哉。
电闪雷鸣,阴沉了许久的天终于下起了瓢泼大雨。
楚河本就不甚繁华,大雨之下更显萧条。
一群人,一群身穿白衣,男子脸上戴着鬼面,女子脸上蒙着面纱的一群人,静静立在楚河城门之前。
烛火会被风雨吹得摇摆不定甚至熄灭,但这群静立的人手上所捧异石所发出的光亮并不大,却在风雨里傲然绽放。
惊雷,自天边燃起,青铜鬼面打上了雨水,狰狞却莫名肃穆。
“玲珑,大人来了。”陆少游挥手,楚河的城门缓缓打开。
“恭迎云尘七玉楚河令蜀大人。”随着城门打开,那一群身着白衣的人带领着楚河为数不多的百姓,缓缓行礼。
“这么大的雨,大家快起来呀。”楚河城门外奔入的两匹马被主人勒住,那位自圣城未央而来的楚河令,就这样来到了楚河。
只带着一名随行侍卫,没有家仆,两个人,两匹马,来到一个陌生的边远城镇。
陆少游给阮如安使了个眼神,阮如安点头,带着几个陆家的家仆撑起伞走到了蜀羽微身边。
“二位大人。”站在雨中的陆少游向前踏出了一步,“草民陆少游,敢请二位大人过府一叙。”
“叨扰陆公子了。”蜀羽微回礼。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世家公子,这个偏居一隅的陆家,这个存在于远离圣城的陆氏家族,这些都像是明明白白的事情却如丝丝细线,缠绕、纠结,让人无从脱身。
瓢泼大雨,那一行身穿白衣的陆府人身上却不见有任何污渍。跪地行礼的百姓,眼观鼻鼻观心地行走着的陆家人,初来乍到的圣城来客。相见即是缘分,楚河的漫天大雨中,该来的,或者早已设计好的,都会到来。
“这个陆公子做事挺周到的啊。”水汽氤氲,跟着蜀羽微从圣城未央而来的蒋林甩了甩头上的水珠。
“陆府在开国前就受到重用,”蜀羽微拿起挂在一边的毛巾,隔着简单搭建起来的墙壁对蒋林说,“除了能力,陆府人肯定也会有其他过人之处。”停了停,“我们赶紧收拾收拾,陆家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带我们去楚河令府。”
云尘七玉楚河令府。蜀羽微抬头打量这个自四年前“楚河之乱”而来,上一任楚河令下落不明后便丢荒的地方。
“陆公子身为楚河大家之主,这四年来为圣上排忧解难,代理楚河。”蜀羽微向陆少游抱拳,“有陆公子,有陆府,实在是楚河之幸,云尘之幸。”
“蜀大人言重了。”陆少游回礼,“圣上信任陆家,陆某自然尽力,不敢怠慢。”伸手引路,“此处陆某擅自稍作修葺,还望二位大人不要见怪。”
“怎么会。”蜀羽微摆手,“陆公子费心了。”
跟在两人身后的蒋林不喜欢官腔,但蒋林知道,有许多的礼尚往来中包含着这样那样的刀来剑往。就如同跟自家大人并肩而行的那位公子与自家大人间那似乎无意隔开的距离。
“陆家在楚河根深蒂固。”来楚河之前,蜀羽微跟蒋林说过,“我们是外人,是那种不了解不清楚楚河的外人。而陆家能稳固至今,当然不会随意轻信外人。”
“你是朝廷命官啊。”
“蒋林,或许有许多事你不明白。但你记住,永远不要相信两种力量可以达到永远的平衡。哪怕是看起来势均力敌,哪怕是看起来齐心协力。”
“轰隆!”天边的惊雷把蒋林拉回现实。
“又要下雨了。”蜀羽微抬头。
“是呢。”陆少游低头回答。
“小林林你在干什么?”蜀羽微从七令府的大厅走出来的时候看到蹲在角落里的蒋林。
“蜀羽微你过来。”蒋林招了招手,“你看,这儿有一颗望乡草。”
“望乡草?”蜀羽微越过蒋林看着那颗亭亭而立的望乡草,“还真是。”蹲下身,“只有圣城才有的望乡草居然在这儿也能生长。”
“二位大人喜欢么?”身后有声音传来,像一缕照入心间的冬阳。
蜀羽微和蒋林转身,身后站着一个少年。蜀羽微记得,少年是陆少游安排在七令府说是照顾蜀羽微和蒋林二人的家丁之一。
“你叫什么名字?”蒋林警惕地问
“我叫凛,凛冽的凛。”少年一点也不拘束,也不用敬语,就像一切都自然之极。
凛微微一笑,指了指望乡草:“这望乡草可不好养,公子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看来也是啊。”蜀羽微看看望乡草,“楚河毕竟不是圣城。”看向凛,“陆公子有心了。”
“地方虽然是生长的故土,异乡虽然终归是客人。”凛又笑了,“但人总是血肉之躯,总是会有温度的。”抬头,“二位大人,适才公子送来了一些点心。”
“那就多谢陆公子了。”
沉闷的天气让人浑身不舒服,但生活,总得应该闷中作乐,对不?
雕栏画栋,七令府不算大,却精致而细腻。
“凛,你是从小就在陆府?”蜀羽微问。
凛点点头:“陆家家仆大多是流离失所的人,我是还是襁褓中时被带到陆家的。”
“陆氏家族忠义早有耳闻。”蒋林的眼神中带着敬佩,“原来陆府除了忠义,还是仁善大家。”
“都是圣上的子民,”凛笑得坦然,“公子说,这叫唇齿相依。”
蜀羽微一直听着,也一直笑着。
国是谁的国?道是谁的道?天下又是谁的天下?安居乐业的百姓,人心所向的当权者,妙哉妙哉。
“蜀羽微。”待凛走出房间后,蒋林咬了一口糕点含糊不清地说着,“你说陆府到底在什么地方?”
“在楚河……”蜀羽微回答。
“不是,”蒋林把口里的点心咽下去,“我是说,在楚河的哪个地方。”看向蜀羽微,“你看,我们那天晚上从陆府出来我都特意留意了一下路……”
“但是你再找就找不到路了对不?”蜀羽微一脸早已了然的样子。
“对。”蒋林点头。蒋林耿直,但也是个不懂就绝不会说懂的人,虽不加修饰,但或许这就是蜀羽微愿意留在身边的理由之一。
“陆府几乎把楚河地下挖空了。”蜀羽微微微笑着解释着,“在我们所站的这片土地之下,是陆府错综复杂的密道。”
蒋林低头看看地面:“皆说陆府人神出鬼没,原来是修了密道啊。”
“陆府替圣上收集各方情况,他们比楚河之下的密道更为细腻繁杂。”蜀羽微站起身看向大厅外,“蒋林你看,他们,都是陆府主人给我们的「见面礼」。”
随着蜀羽微的目光,蒋林看见那些来自陆府的家仆在井井有序地收拾着七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