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可雕也
——苏皖
正午的太阳红似火,热辣辣地打在脸上。我藏进路边高墙上厚厚的植被团成的绿油油的浓荫里,沉浸在夏日里少有的一片沁凉中,慢慢向斜坡下走去。
鼓浪屿的小巷错综复杂,而又四通八达,从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拐进去,出来的时候却是一番熟悉的靓丽景色——正因如此,我才顺着这么一条没有走过的路走下去,只有起点,终点不知在哪里。一直走下去,总会一恍惚间,拐过一个转角,发现已经到了码头。
果不其然,斜坡到底,我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往左是图书馆,往右便是我未曾去过的地方。
用细细密密的碎墨色石子儿铺成的路早已换成一块块凸起的青石块。浓荫哪里还在?阳光筛下细碎的树影,我便踏着日光,继续往前踱去。
一面矮墙,两扇铁门,里面是一个花园。米白色的石子儿铺路,路边摆着鲜花,每一盆都是火红的,紧密地挨在路两旁,簇拥着这一条嵌在绿地里的白色绸缎,蜿蜒通向不知何处。
莫兰蒂吹倒的那一棵老树,横在路中间,从这头栽在那一头,用混凝土做成仿真树干支起来,树干间绿意仍旧,特别是倒下的树干上又长出一棵高高的数,树身光秃秃的,树顶却一片葱茏,好像云杉,又和这倒树组成一个“十”字,别有一番趣味。原来朽木可雕,雕之以自然,报之以生命。
再往前走,路旁便是一个低平台,平台上放着一大截枯木。一眼望去,便知它不寻常。树干上分明雕着些字,这边一个字,那边一个字,环绕整个树干。还没等我仔细看清这些字,把它们组合成句子,我的注意力,又被另一个东西吸引了。
这是一棵有210年树龄的老树了,枝干极粗,几乎每一条枝干里都有一个喇叭,喇叭里放着广播。每一个喇叭里的广播都不一样,我贴近其中一个,里面穿出低沉的男声,似乎是一个导游正在介绍鼓浪屿的历史,只能听出些词句,完整的句子却听不出来。
我转移到树后去,听另一个喇叭。
是音乐。古老的木吉他,断断续续弹奏出《鼓浪屿之波》的旋律,尽管生涩,那悠扬的旋律传入我耳中,不知怎么,竟有些“天籁之音”般的感受。
我有些诧异。艺术家们放一个“收音机”让人听,自然希望大家可以听见流畅的音乐,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一个生涩的,并未弹熟的乐曲供人欣赏。可一旦这样做了,又是从未有过的一种感受,与流畅的乐曲不同,它更富有年代感,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而又无故感到忧伤。缓慢的旋律,似乎令人愁苦断肠,琴声里蕴含的,不只是旋律——它在叙述一个故事……
我又去听其它的喇叭。没有一个是这样的乐曲。我始终魂牵梦萦这个喇叭,听的什么全都没有往心里去,又匆匆回到朽木背面,再次把耳朵贴向这个喇叭。
喇叭里没有再播放《鼓浪屿之波》,是一首不知名的乐曲,一位老婆婆在音乐的映衬下,开始讲述那个故事。
闻着木头的沉香,耳边的琴声缓慢,断断续续而悠扬,头顶烈日,我却恍惚感到清凉,似乎陷入时光流转,时间倒流,我回到了那个老婆婆讲述的二十世纪五十年代……
恍惚被人从梦中拉回现实。一梦醒来,那首《鼓浪屿之波》旋律仍在,萦绕耳畔……
这是一块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