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俊6岁的妹妹在电话里稚嫩地问：“哥哥怎么还不回来？”这一刻我想到了婆和哥哥，以前我也老是问婆：“哥哥怎么还不回来？”不同的是我的哥哥每次都回来了，而小文俊再也没有回来了，就像我婆一样。

哥哥在我眼中看似不重要，但是只要分开，感觉会带走我内心深处的一束光，就像是心里的一种信念。我们无话不谈，聊着学校里发生的一切琐事，攀比着考试卷面上的高分，炫耀着来自婆的奖励，就这样我们仨：婆、哥哥和我，简简单单的度过了有记忆的五年时光。

1、我和哥哥拌嘴，婆总是站在我这边

那时候总是很调皮，每次惹哥哥生气，他就会无可奈何地说：“我看到你都烦！”，还会给我一个极大的白眼，然后不理我。

我也会不甘示弱：“好像我看到你不烦一样！”其实，我敢这样肆无忌惮都是因为我知道婆肯定是站在我这边的。

毫不例外每次我们吵架，婆总会在一旁劝导：“你是哥哥，她是妹咯，你让着她点嘛。”

但是我和哥哥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每次争吵之后，我总是厚着脸皮去找他搭话。哥哥在我心中很伟大，我也总喜欢跟在他后面，读小学的时候跟在他后面老是追不上他的脚步，但是翻过一座山一定会看到他就在那里等着我，我会立刻加快自己的脚步，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走了不长不短的五年。

2、哥哥上初中，周五成了我和婆的期盼

哥哥比我大两岁，所以我五年级的时候他去了镇里上初中，不知道他会不会高兴：终于甩掉了我这个小尾巴。这时候我们一周见一次，日复一日，我和婆的周五对话差不多都是这样的。

婆：“妹，今天星期几了啊？”

我总是惊喜的回答：“婆，你记性才好奥，今天刚好星期五哎，哥哥要回来。”

婆笑着说：“每天在扳着手指头数哩，你今天放学回来就在家写作业，等哥哥回来了，你们吃完饭就来屯上（婆经常干农活的地方）。”

我喜欢和婆说：“嗯嗯，老规矩，我懂的。”

当我看到那条崎岖的山路上出现哥哥的身影时，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扔下作业就去迎接。我跑在前面，后面跟着我家的小黑狗，就这样一人一狗蹦蹦跳跳的出发了。

哥哥回来的第一句话一定是：“婆呢？”，我们还挺有默契呢，我每次放学回来也是很远就开始喊：“婆，我回来了！”，就这样我们仨过了一年又一年。

3、婆的身世，婆的骄傲

夜晚，当天上的星星开始闪烁，我们仨总会在院子里聊聊天，大黄猫总是在我们仨之间蹭来蹭去，小黑狗总是静静地听我们讲自己的故事。那天，我知道了婆的过去，她啃过树皮，生活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也从家乡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哥哥弟弟姓杨而她姓陈，因为她们不是亲兄妹，她是被遗弃的。好在后来的家人对她特别好，因为爷爷走得特比早，所以婆都是在娘家人的帮助下一步一步向前走，农忙时来帮忙耕田，修房子时来帮忙搬瓦砌砖。

婆说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有特别听话的我和哥哥陪在身边，村里的人也这么说，虽然婆一个人带两个孙子，但是两个孙子都很听话也很孝顺，什么活都帮着干。婆没有文化，从来没有接受过教育，但是懂得很多道理，对于我们的学习也特别支持，我们放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摆好凳子学习，偶尔别人给了她稀罕的东西她都会给我们留着，赶集回来从来没有忘记给我们带吃的。

婆的生活真的很艰辛，一直病魔缠身。每天她都会吃一大把药，十几个瓶子，她一个字也不认识却能清楚的记得哪个瓶子是什么药，我们从来不敢动她的药瓶摆放位置，每次买药都是她把空的瓶子给爸爸，让爸爸买回来，好几次看她把钱给爸爸，好在爸爸都拒绝了，反而会给婆零用钱。

4、婆眼中的妈妈，我的期待

婆说妈妈一个人在外面很辛苦，爸爸比妈妈稍微好点，至少有我们在身边。婆说别人都有妈妈在身边，而我和哥哥没有，所以总希望给我们多一点点关怀。

我有时候会说：“婆，我想留长头发。”

婆：“妹留短发好看，有精气神儿。”

我：“我看到她们都有小辫子，更好看。”

婆：“留长头发没有人给你梳啊，就留短发方便，以后你妈妈回来了就给你留。”

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妈妈不在身边，也许小孩子的思想就是这么简单，后来慢慢的我也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我也留了五年的短发。后来，我留起了长发，却开始怀恋曾经的短发，只是没有勇气再剪短发了。

5、十年过去，仍记忆犹新

十年过去了，我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婆的好，想起我们曾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有时候想想要是婆还在就好了，就能看到自己辛苦养大的孙子长大了，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婆走的那天我们都整夜不寐，第二天上学时我差点摔倒，整天都是脑子一片空白。婆，这些年，你离开时说的话时常在我脑子里浮现。

婆：“妹呢？”

妈妈：“妹读书去了嘛。”

婆：“奥，她要放学咯，我还没煮饭，你等哈喊她去你家吃点。”

妈妈：“不要担心，我先帮你把衣服换了。”

婆：“我衣服是干净的，昨天才换的。”

妈妈：“都湿了，重新换一件。”

其实那天，我应该算是有所预感的吧，我甚至在想那天要是不上学就好了。

往常婆都起床很早，那时候没有闹钟，也没有手机，只有一块陈旧的时钟，所以每天都是婆叫我起床上学。唯独那天很安静，我自然醒了她还在睡觉，我想着婆可能是累了，就让她多睡会儿吧！

我轻轻的下床收拾，连灯也没有打开，出发去学校时来屋子里和她说：“婆，我去学校了。”

婆回答道：“咦，今天忘记喊你了，还好你自己起来了，路上要慢慢的走。”

“好，我走了。”我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终于不用婆叫我起床了。

放学后，我仍然很高兴，因为学校发了营养早餐，我给婆留了面包，她从来没有吃过，想给她尝尝。

在回家的路上，邻居说：“你家婆在床上起不来了，好多人都去看了，你快去。”

我半信半疑，心想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远远的看到我家院子里坐了好多人，越走越近，我看到了婆安静的躺在沙发上，喊她没有任何回应，只看到眼角有泪不断的流出来，我知道婆一定是听见了我的声音。

陪着婆待了好一会，她还是没有醒过来，我走到厨房，把给她留的面包放在碗柜，祈祷她会醒过来的，可是面包还是没有留到最后，因为婆不会醒来了。

6、婆走后，小黑走了，大黄猫也走了

婆走后，她养的大黄猫，后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在婆走后几个月里它还会回来，二叔听见它的叫声会给它喂饭，但是它始终不愿意跟着二叔回家，而是偶尔来光顾我们的家，后来也许是知道婆不在了，它和婆一样再也没有回来了。那只陪伴我们的小黑狗，我和哥哥回来它没有出来迎接，无论我们怎样呼唤都没有回应，因为小黑早就不见了。大黄猫啊，小黑狗啊，你们是不是去陪婆了，想要代替我们继续照顾婆，仿佛间哥哥就像小黑，而我就是大黄，还是我们仨生活在一起。

很多个清明节，我们都没有去看望婆。那天我和哥哥重游故园，去到我们生活过的老家，那里早已杂草丛生，覆盖了曾经的点点滴滴，没有了属于我们的影子，每一个地方都是那么熟悉也那么陌生。以前大大的房，现在也变成了与时代格格不入的老房子，高高的门槛好像变矮了，吱呀的大门叫得更响了，十几步的楼梯不再高不可攀了，唯有门前的几株西红柿藤蔓依旧翠绿，接了果实，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我和哥哥也有了自己的生活，而“妹”这个称呼一直陪伴着我。

作者：徐子衿，95后喜欢文字的理科生，想在枯燥的实验生活中发现文字的美妙，梦想写遍身边的人，不管好的坏的都是一种恩赐，感谢相遇的每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