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飞宇《小说课》:看大师是如何写小说的?

其实之前看过一遍这本书,当时囫囵吞枣就看完了。看完了,也就忘了。时隔一年,当我再次看到奈保尔的冰与火这一章,太有感觉了。

一个诗人,沃滋沃斯,他穷困潦倒,以讨乞为生,一直梦想着完成他最伟大的诗篇,而最终,他孤独地死去了。——这就是《布莱克·沃滋沃斯》,是《米格尔大街》的第六篇。

一般写小说的人都知道,写诗人是不好写的。况且这位诗人是穷困潦倒的,跟乞丐没什么区别。那奈保尔是怎么处理的呢?在写这位诗人之前,他写了四位乞丐,而且每位乞丐都很奇葩。作者为写这位诗人,用了铺垫。这样诗人在小说里看来,就不会太突兀。

印象深刻的是一小孩领着一个盲人去领钱。原文是这样写的:下午两点,一个盲人由一个男孩引路,来取走他的那一分钱。

盲人把别人的施舍当成理所应当的。写诗人的时候是这样写的:有天下午四点左右,来了一个特别奇怪的乞丐。当时我已经放学回家,换上了便服。这个人对我说:“孩子,我可以进你家院子吗?”

我问:“你要干吗?”

他说:“我想看看你家的蜜蜂。”

诗人上来不是说让小孩给他钱,而是说“我想看看你家的蜜蜂。”从这一句话,可以看出诗人的闲情逸致,它是非物质的。他不是应该来要钱的吗?为什么一开口没有提及?因为他是诗人。

他问:“你喜欢你妈妈吗?”

“她不打我的时候,我就喜欢。”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印着字的纸片,说:“这张纸上有一首最伟大的写母亲的诗歌,我打算便宜点卖给你,四分钱了。”

他虽然缺钱,但是他同时也是诗人。他对自己是有要求的,他宁愿拿自己写的诗去换面包,也不愿意乞讨。这就是一个人的尊严。虽然作者没有提到尊严二字,但从这段话就可以看出,作者用对话把它表达了出来。这就是大师的高明之处。

他说:“我等你好久了。”

我问:“卖出什么诗了吗?”

他摇摇头。他说:“我的院子里有棵西班牙港最好的芒果树,现在芒果熟了,又红又甜又多汁,我等在这儿,就是为了告诉你,并请你去吃芒果。”

看到这里,你会觉得奇怪。诗人不应该去谋生吗?哪还有时间在这里等一个小孩。小孩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说,你的诗卖掉了吗?说明还有人关心和同情诗人。诗人是孤独的,他也需要人陪。这一句话在诗人看来是很重要的,也是文中不可少的。

他没有去忙自己的事情,还请小孩吃芒果。为什么?他都那么穷困潦倒了,他还在意一棵树的姿态,和别人分享美好的东西,这是鼓舞人心的。

小说到最后,诗人死了。小孩把诗人搂在怀里,说了这样一段话。

现在你听我讲,以前我给你讲过一个关于少年诗人和女诗人的故事,你还记得吗?那不是真事,是我编出来的。还有那些什么作诗和世界上最伟大的诗,也是假的。

故事很凄凉,那诗人为什么要说,他以前给小孩讲的故事是假的?因为他不想让小孩伤心。这说明诗人也是很善良的。

虽然诗人的生活穷困潦倒,不如人意,但是诗人也是有尊严的,善良的。这就是奈保尔的文章。冰与火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让人感动,也让人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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