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且歌且行
我的童年是在一个西南小镇里度过的,但那里不是我的籍贯地。
那里是我的父母当知青的地方,我读书时还没有教室,只有唯一的一块铺有水泥的坝子,天就是我们的屋顶,小孩们搬来自己家里的凳子和小桌子,老师在前面放着由几块木板拼接起来、刷上黑漆的“黑板”;没有营养午餐,好多同学仅仅烧几个土豆,蘸着辣椒酱,就是一顿午饭……
没有屋顶的天空是自在的,阳光雨水当然也很充足,小家伙们都晒成了黑土豆,即便是偶有大雨倾盆,大家一哄而散的速度也会快过卷起的尘土,欢喜雀跃的样子怕是胜过现在的学生听到停电放假吧。
如果再选择一次童年,我还是愿意选择在这里。
这里有一种食物叫锅巴粉。制作过程是将大米、绿豆、青菜等做成的浆在锅里烙成饼,将饼卷起冷却后切成粗条,这就是锅巴粉。若是哪一家街坊杀了山羊,会在家门口摆上饭桌宴请街坊,在一碗浅绿的粉条浇上两勺羊肉汤,再撒上油绿的香菜末和红红的辣椒粉,由于粉条布满微孔,只需轻轻地搅拌搅拌,羊肉汤与佐料的香味钻进了每一根粉条中,这就是我们的饕餮盛宴。
这里还有一种玩具叫萤火虫棒。夏天的晚上,萤火虫非常多,大人在院子里乘凉时,小孩子们先摘取院落旁的南瓜茎,然后捕捉那些屁股带灯笼的飞虫,将它们放入南瓜茎中,最后再把两头堵起来,这样就做好了一个萤火虫棒,一群小屁孩摇晃着手里的萤火虫棒,像是地上闪闪的星星。
当然,还里还有让人心旷神怡的田园风光。春季里漫山花开,插秧正忙;夏季里骄阳如火,树下纳凉;到了秋天,那就是打翻了的调色盘,五彩绚烂;冬季便是我们小孩子坐着自制的雪橇奔驰在银色原野上的狂欢节。
这里有美食美景,也有美好的人。
镇上的人需要在山路上行进一公里左右到达最近的山泉水井,用瓢将水舀到桶里,再用扁担挑着下山作为饮用水,如果是在雨天,道路更加的泥泞。最困难的是在枯水期,人们等待着水槽的水一滴一滴滴到下面的井中,许多人等不了,只能到更远的地方找水,有一年的枯水期,我的哥哥生病,忙得团团转的妈妈根本没有空上山等水,家里水缸眼看就要见底,愁眉不展,晚上凌晨两点左右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一位气喘吁吁阿姨挑着两桶水站在门外,原来是街坊送水来了。她一定是早在白天就在井边等着一滴一滴的水,在天上只有点点星光时,挑着两桶水走完乌漆麻黑的一公里山路!而她们家还有将近十口人也急需用水。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那口井还在吗?水还 满吗?
与钢筋水泥森林里的童年相比,所幸我的童年得到大自然满满的宠爱,得到小镇拙朴风情的滋养,即便是露天的教室,我也认为是很独特的人生体验,有这样的甘甜与厚重打底,无论经历什么样的风霜雪雨,无论是在什么样的黑暗中,我都能坚韧地走下去,都能看到云朵后面的一抹光亮。
于我而言,她又怎么能不是我母亲般的故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