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浑身是血的猫摇摇晃晃走到墙边光秃秃的花坛，倒下了。依稀还能看出它原本是一只白猫，头上有一小块黄色的斑纹，只是这会儿，它的毛发沾满了血和泥，黏在一起，看不出伤口在哪，又好似浑身是伤。
“你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声音从花坛旁边的墙传来。那堵墙上有几道深深的裂缝，表皮也剥落了不少，还有一个红色的大字“拆”。
“这是临终的幻觉吗？我听到了说话声？在问我？明明这已经被废弃一段时间了。算了，不管了，我太累了……”猫心想。
“嗨！你能听到我吗？猫咪？你还能说话吗？我在墙这呢。”声音又响了起来。
猫咪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瞟了眼墙，有气无力的说：“谁在说话？墙会说话？”
“是我，我在墙上，往墙角看，我是爬墙虎。”声音答道。
猫又看了看，还是没找到。
“爬墙虎是什么东西？我只看到了根短枯藤，没有什么活的东西，你是我的幻觉吧？”
“那根枯藤就是我，”爬墙虎继续说“你也太失礼了，第一次见面又说我短又说枯又说死的。虽然我是快死了，但我还活着好吗？你死了吗？没有吧？你这个样子我也没说你死啊！”
“植物会说话？我第一次听到。”猫问。
“当然，只是世上无人认真倾听而已。大家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焦头烂额。又有人知道猫会说话吗？他们难道不是觉得猫只会喵喵叫？”爬墙虎答道。
猫：“你说得对。抱歉，前面那样说你。”
爬墙虎：“算啦，原谅你了，看在咱们都快死了的份上。”
对面的墙上有扇破窗户，玻璃已经碎了，里面的百叶窗始终闭着，准确来说也不能算完全闭着，叶片已经折断了好几根，线也松松垮垮，上面积了一层灰，还有些斑驳的污渍。窗后房间里的地上躺着个人，身下垫着几块硬板纸，灰黑的衣裤看不出本来是什么样，从衣物的破洞中可以隐约看到凸出的肋骨。身上的关节对比纤细的肢体看起来异常粗大。这个人的脸很黑，颧骨以下的地方都凹了进去，头发有点长又很乱，都分不清是男是女。
“已经多少天没吃饭了呢？想不起来了。是不是时候到了，我听到了爬墙虎在和猫说话？它们也都快死了的样子……”人想着“也许是我独自一人太久了吧……不记得多久没见过人了，更别提和人说话。幻觉总是人出于自我安慰的需要制造出来的，对吗？”
猫：“你为什么叫爬墙虎？爬墙我还能理解，挺贴切，可这个虎字，找不出什么关联啊。”
爬墙虎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就是人类起的称呼，就像他们称呼你为猫咪一样。说起这个，我想问问，你有名字吗？属于你自己的称呼？”
猫：“流浪猫哪会有名字？就算对着路过的人喵喵叫，他们也只会说‘咪咪’来来~每只猫他们都这么喊。就算过去了，蹭蹭他们的腿，他们也只会摸摸我，然后离开。偶尔会有人带点吃的，可他们从不会让我踏进家门。那你呢？有名字吗？”
爬墙虎：“猫都没有名字，植物就更不会有人起名字咯。你还没回答我最初的问题呢？怎么搞成这样的？”
人想着：“名字啊……我曾经好像有过，不过会呼唤它的人已经都不在了……发现我遗体的人大概会这样称呼我——无名氏（尸），亦或者，连尸体都不会被发现。”
猫：“打架。”
爬墙虎：“和谁打的？为什么打？”
猫：“朋友，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还能为什么呢，古往今来大家永恒的追求——利益。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曾经唯一有一个，要我死……它的目的马上要实现了……你有朋友吗？怎么会在这里成了这样？”
爬墙虎：“我也没有朋友，不过我本是爬满一面墙的爬墙虎的一部分。那时候真好啊，不冷不热又湿润，还特别热闹，就是我总插不上话。后来有一天，有个人拿了把剪刀把我剪下来，说是要扦插，就把我插到了这里。一开始还好，不下雨的时候都会来给我浇水，我也扎了根开始舒展叶子。好景不长，没多久这里的人都搬走了……再也没人来浇水，那日头叫一个毒啊，火辣辣的，我好渴好渴，天也不下雨，我的叶子先是蔫，后来一片片掉落，根茎也开始萎缩……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人想着：“我已经不想和任何人待在一起了……人又偏偏是群居动物……”嘴角勉强向上扯了个弧度，又马上恢复了原样。
猫：“我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在路上走，听到了一阵歌声‘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我循着声音看了过去，看到了一个女孩子，她在窗口看着天空，唱着歌，手里还抱着一只猫。那只猫根本没看什么星空，只是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以及其他在动的东西。还跃跃欲试想从女孩子手里挣脱跑出来。外面哪有什么好啊，它是没见过我现在这个样子的猫。”
爬墙虎：“你羡慕它吗？下辈子投个好胎，做只家猫怎么样？或者干脆做人吧！”
人心想：“可千万别做人呐……你们是没看到我这样的人……我也不想做猫或者植物……能消失就好了呢……”
猫：“说不羡慕好像有点假，至少它不吃垃圾，不喝阴沟水，不用每天讨饭，上顿不知下顿吧？但你说让我下辈子就那个样子，我也并不想……就是都不想要了……”
爬墙虎：“我也一样……不管当什么都有倒霉鬼，自己也不知道怎么避免，还是不存在好。都最后了，不如我们做朋友吧？”
猫：“好~”
人想着：“带我一个呗。可是你们好像听不见我……我在想什么呢，这只是我心里的声音，我的幻觉……”
爬墙虎：“我困了，晚安，猫咪。”
猫：“晚安，爬墙虎。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见。”
人：“晚安，小家伙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