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

        1980年,他在一座小山城里出生了。他呱呱落地时刚好迎来那日清晨的第一丝阳光,家中长辈因此为他起名为“朝”,冀愿他有如朝阳般积极向上。

        他家境很清贫,父母都是山城里辛勤劳作的农民,家中三个孩子,他是老大。他从小就很懂事,会体谅父母,会悉心照顾弟弟妹妹;地里的农活他抢着帮忙干,家中的事务他会一一做好,饭桌上的最后一口饭菜永远都留给父母或弟妹。

        他在小山城里念的小学,尽管教学条件简陋,他依然十分刻苦学习,老师和同学们也很喜欢他。后来,他以优秀的成绩考去了镇上念高中。

        镇上的同学们大多家境良好,他在班上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同学们背着新的大书包,他提着缝补丁的布袋;同学们的穿着光鲜亮丽,他的衣服洗得发白,衣角边甚至有小破洞;同学们讨论着网络上的新奇事物,他一个也没见过……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家庭深感自卑。

        老师察觉到了他最近的心不在焉,在了解了大概的情况后,为他申请了贫困生助学金。几天后,助学金发下来了,老师约他在操场上谈话,有几句话他一直铭记于心:“贫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没有志气。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要是为国家与社会做贡献,都值得尊重。”他反思自己:是啊,我的父母是农民又怎样?他们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养活家人,这不丢人啊!他把那份助学金紧紧地攥在手中,他下定决心要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他要让家里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后来,他只想着如何充实自己,一头扎进书的海洋。可老天爷像是在为难他,尽管他很努力地学,每天不停地看书、刷题,他的成绩在班上也只能算个中等水平。高考时,因为他太紧张了,临场发挥也不算得上好,所以他的高考成绩比平时测验的成绩还要差一点,没能考上他心心念念的大学。他选择去读技工学院,打算学一门手艺。

        他没有气馁,在学校里依旧努力地学习专业知识,积极参加学校活动,还在校外做兼职来减轻家里的负担。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们都评价他:这是一个懂事、勤奋、乐观的人。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大家的认可、鲜花与掌声,家人也以他为荣,他度过了一段前所未有的十分愉快的时光。

        临近毕业时的一个晚上,他从图书馆复习完功课,去校门旁的夜宵铺喝了些热粥,再配上几个包子。学校不远处有条江堤绿道,在江的对面有华灯彻夜的高楼大厦和灯红酒绿的繁华街道。他很羡慕,他想要定居在这座城市,再把家里人都接过来。他常常会走去江堤绿道上一边散步,一边憧憬自己的未来。这次也一样,他一口把粥喝个精光,朝江堤绿道走去。

        尽管绿道上的路灯昏暗,他还是注意到了,前方的江堤栏杆上坐着个人,大半个身子已经悬空在外面了,底下,是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江水。他刚想大喊危险,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人已经“扑通”一声,像颗石头一样掉进了江里。他来不及细想,也跟着跳了下去。

        他真是傻,只顾着救人,却忘了自己。他用力地抓住那人的胳膊,把他往岸边拉,他拼命地拉、拼命地扯、紧紧地抓……他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把那人推上岸。他也想起身,他的体力近乎耗尽,岸边的湿泥令他脚底打滑;他想抓住一些能让他依靠的东西,手里却只有匆匆流走的江水……

        江水好冷,冷得刺骨,冷得要把人冻僵。天空黑乎乎的,星星眨巴着亮亮的眼睛。绿道上掉了一袋还没吃完的包子,还有一个骨碌碌地滚到了路边。晚上很少有人经过江堤绿道,江对面依旧华灯高照。他就这样卧在水里,走完这短暂的一生。

        几天后,噩耗传回了小山城,传到了他的家里。父亲憔悴不堪,母亲掩面痛哭,弟弟妹妹伤心不已。那日啊,灯泡突然断了钨丝,家里多了一面锦旗与一个刻着“英雄”字样的勋章。

        他发光发热,他黯淡没落,他定格在了21岁,他活在了人们的心中,他给了别人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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