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知道会泪眼模糊的。
说过晚安所以她想他睡着了,好像能看见他闭了眼。身子微微扭着,下巴,喉结。
她仿佛蹲在他旁边。
好久的沉默,也不是没有话说了。
没有话可以说,多余的话不如不说。
她抿了抿嘴,躺在床上,心来回渡步;他呢?呼吸声像脚步声像心跳声。
时间跟着他们一分一秒地渡步。
好快,又那么久远。
【不想挂电话】
如果这是她写的文章好了吧,如果她能够把上帝的笔抓到手上。
能不能爱一个人一辈子啊;什么是爱啊;爱情和事业啊;不是正缘还能不能在一起啊;你会爱我多久,有没有一辈子那么长?;会变成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人;爱你我还是自由的吗;性啊爱啊喜欢啊;爱不爱啊,爱不爱啊,爱不爱啊。
她已经没有那么年少。
写稿的时候写稿子和不写稿的时候写稿子是完全不一样的。不说什么市场好了,写稿子时候写稿子,总是会考虑很多的,一些技术上的技巧和框架,风格,语调,标点符号怎么用啦;讨不讨人喜欢,好不好卖掉,至少的至少,绝对不能写的东西不能写吧?
晃来晃去,还是光脚的不怕穿鞋。
她微微笑。
如果这是她写的文章好了吧!
她会这样:
他们不再提在不在一起的任何事情,结局啊,怎么办啊,都已经不再重要;两个人开心地说话,开心地说笑。
低下头,擦擦眼泪;泪水有点多,多了之后开始流鼻水。
电话那边的他还在,可以听到,虽然没有讲话。
结果还是这样泪眼模糊地。
她握紧手机:
【我不想挂电话】
糟糕,哭腔出来了。
人生有很多要做的事。
年轻人:豪气,壮志,想要出人头地;说大话,骂脏字,问候所有人的爸妈。
那叫人生有很多想要的事。
遇到过一个手臂上刻着“忠报父母心”的暖心男孩。
“选事业。”
“有些事情是自己不能不做,不得不做,有义务去做,无论如何都得拼了命做的。”
“否则好像就不配活下了。”
有些人是想要做事吧?野心也是纯真的。
可爱的人双脚带了只能够打直的毛病,一辈子非要竖在地上行走。
【有武功,很多事情不能做。会武功也要吃饭的吧?】
有武功,很多事情必须得做:
“不是老天爷给我的,不是好运给我的。”
累,练武,生病,练武,少睡觉,练武。苦,哭,做选择,少玩乐,练武,练武,练武。
他们看到我走过了半山腰的路,没看到我每一步的苦。
哭多就甜了。
每一口都长成未来行走的筋肉:够站得住的,一点都不容易的,不怕做不到的,也不再怀疑自己弱了。
天黑了能把灯摁亮;大地荒芜,能把草啊树啊花啊一一种上;天塌也是开天辟地之母。
然而啊
他打来的声音是颤抖的。
她拿着手机的手也微微地微微地抖。
“你还好吗?”
“最近在做什么呀?”
六个月不见了。
“我前面有草,是绿色的;有天,是蓝色的。”
喏,就这样了;嘀咕的是什么都无所谓的。
她从月亮上走下来,越来越小地依偎在那,他好像在身旁。
输赢什么的无所谓的。
爱你像爱山川什么的:
花
想到你,我就想到毛,想到织造物,软绒绒的拥抱,是的,拥抱,带着烟草味,冷冽的冬天味道的,花的拥抱。想到你的时候,我就只能想到拥抱,想要被抱着,想要是拥抱着的,暖暖的花的抱,从前面抱,后面抱,抱着你的腰,想要在你脸边蹭蹭,想要闻你身上的味道,一个又一个连环,不停下的拥抱,我要挂在你身上。
花呐
抱我的时候你是健壮的,有胸膛,有肉有骨;你抓着我站起来,往前走,身影越来越大,你牵着我;一闪身你躺倒了,诞生在我的怀抱;一次又一次,不断循环,呼吸的每一秒。
该死的花
在你的一个又一个美梦里,我,睡不着,醒不了,大量安眠药。梦境,挣扎,不能思考,不能想。
睁开眼睛的时候呐,太阳光照射进来了,荡漾在雪白的墙壁上;这很美好。我望着它,忽然地眼泪就往下一串一串地掉,明明没有什么特别想哭的。只是讨厌看到这个时光又开始了,离卖疯的黑夜还好远,而每天都要来一遍。
记忆和感情是不会被时间冲刷掉的,眼泪都冲刷不掉。
假如我是一条死鱼好了,躺在那里,你还抽我的肚子。抽就抽吧,那些个肠啊肚的都是你的,抽完了,还有骨,还有鱼鳞。全都拔完了,你也别走,还有的,你再等等,会有的,你等我,我弄出来,你想要我就给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吧?你等等我呐。
喂,花
我不想见你的,亲爱的,你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上。我想做的,只是偶尔掀开帘子,瞥一眼。这个人是幸福的,那很好,那就很美很快乐了。
我以前写过很多这样的故事,没有想到故事不能乱写的,他们会成真。
而我们比他们好听多了。
好了吧,我亲爱的,亲爱的花
好像拥有着生命的力量:
好像可以听到海妈妈来自螺窝的循环:一种孵育的,来自大地的,源源不绝浩瀚无边的力量;星空被挂在我手上,打着圈圈;绿色的涟漪从陆地一直翻滚到海底那,春风都变成海风;我看见蝌蚪从无数的卵中破生了,看见上亿珊瑚藻一阵阵地飘摇,看见细胞菌落,看见星云震荡变换;看见一阵风刮过来了,卷走了另一阵风。
我爱你,稳定地,浩瀚地,健壮地,爱你啊。
说什么好呢?
我想你。
想也没用,见不到,说了你会难过。
你要加油。
该加油的都会加油的,说了也没用,说了还会有压力的。
我爱你。
这不需要说了。
爱一个人,跟任何东西都没有关系。
她抽鼻子。
是爱着的呢,但不是每一份爱都能成就俗世夫妻的。
争吵,相互压制,距离,没有解药。
他的事业也很重要。
如果他也去很努力呢?他又不是不可以。他把缰绳交过来。不行,不想抽,她不舍得,她会心疼。
糟糕地带了哭腔,
“你挂”
“我不挂”
“我不想挂”
“你挂”
“你挂不挂”
“我挂了”
“我真挂了”
“你挂吧”
“你挂不挂”
“算了我挂吧”
“你别挂”
“你到底挂不挂”
【“我不想挂”】
她哭啊,哭了一万次了还能够这么有力气地大哭。
故事不能够成真的。
我知道我也能再这样爱人的。
不舍得啊,不舍得啊,爱欲啊,不舍得啊。
一切明明都放在了手边。
好像篝火啊,升起的篝火在面前燃烧啊!不要灭啊!不要灭啊!虽然可以再升起来的,但是,不要灭啊!
知道应该放手的,要放手了,快要了,马上,再五分钟,六分钟,我还没松手,你不可以,不要丢下我!
她哭着,深吸一口气:
她早知道自己会泪眼模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