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夫妇安歇已久,听到周链在院子里喊,心里大惊,只问着怎么了。丫头将门打开,周链赤着身子进来,周通夫妇一边穿衣一边问他。
周链将木人儿递给周通说道:“爹娘看看,这是贼妇何氏做的事。”
周通在灯下看罢,神色俱失。冷氏急忙问道:“这木人儿是哪来的?”
周链将事情前前后后诉说一遍。周通边听边摇头:“这个媳妇儿真是了不得!”
后院里的吵闹,早就惊动了全家的老少,都来探听。须臾,满院灯火。
蕙娘自打周链去了何氏房内,便让丫头们暗中注意动静,早就知道何氏的事情败露了。此刻她也到了公婆房间,丫头们将周链的衣服鞋袜拿来给蕙娘,让她拿给周链穿上。
周链又拿着木人儿走到院中,给众人传看,大喊道:“你们都见过老婆用这种东西镇压汉子的吗?”又说道:“你们去把何氏的两个贼女厮拿来,我审问她们。”众家人一拥而上,将两个丫头横拖倒拽,拿到后院。何氏这时候呆坐在床上,跟木雕泥塑一样,心神散乱至极。如今见两个丫头都被拿去了,不知道会怎么样。想了想,此后还有什么脸面见家中大小男女?
平素她最好哭,可此时却没有半滴眼泪。
于是将那被刀割破的枕头拉过来,用力往地下一掷,口里骂道:“赵瞎子,你害死我了!”
随即穿了一件随身小衣,将一条腿带绑在窗槅上,面朝门外,便自缢死了。
此时周通夫妇何蕙娘都在后院,周链向大丫头舜华问道:“你快实说,赵瞎子何你的贼主子是怎么商量镇压我的?”
两个丫头早吓得软瘫在一边,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周链见不说,便去踢了舜华两脚 ,踢得她越发说不出话。
冷氏道:“你不必踢她,她是害怕了,让他慢慢说。”
苏氏将舜华扶起说:“我的儿,你别怕,这是你主人做的事,与你何干?你只要句句从头到尾地说,就完了就没有你的事。你若是怕她打你,你想她如今做出这种事,难道还能让你伺候吗?”
舜华听了,忍着痛,从请赵瞎子喝酒算命说起,到跟何氏约定清早见面,一直说道将木头人装在枕头里,今日被大爷识破,一边哭一边说,说的非常明白细致。
冷氏听了说道:“这就是了,我就说何氏媳妇平常不是这样歹毒的人,这事是受了赵瞎子的愚弄了。总之少年妇人,没有什么远见,恨不得丈夫下一刻就回心转意,便听了这骗人的话。”
又向周链说:“你也太冲动了,像这些话传到耳朵里,你也该先跟我说一声,现在弄得天翻地覆的,她一个妇人,怎么担当得起?我还要去安顿她。”
“想你何氏媳妇,总是一片深情为你,你应该处处体谅她,可怜她才是。你若是恼怒她,便是普天下第一没心肺的猪狗了。”
周链说:“到底不是什么好女人,哪个好女人会把丈夫的名讳八字给赵瞎子的?”
周通大怒:“你还不听你妈教,你若设身处地,让何氏媳妇冷落着你,你怎么想?”
冷氏带着一堆仆妇到何氏房中,一开门,之见何氏高挂在窗槅上,吓得惊声尖叫,周通、周链都来看,周通连连顿足:“狗子,你真是造孽!”
家人们把何氏解救下来,通身冰冷,了无生气。
冷氏大哭,周链见何氏惨死,想着两年多的夫妻恩爱时光,也扑到跟前,抚尸大哭。何氏的两个丫头看到主人吊死,悲切更甚。众妇女都在帮哭。蕙娘见何氏已死,深感后悔何周链说得太重,也随着众人一哭。
周通见何氏已死,便将周链叫到书房外面说:“我已经吩咐人去采办棺木,你去叫人把西厅收拾出来停灵。明天一早通知何亲家,记得带几个亲友,防止他闹事。此事若闹到官府,木人儿和赵瞎子都可作证,是她羞愤自缢。只是若是当闹到官府,我们面子都挂不住。这事我估计还得花几百两银子。可恨这赵瞎子,务必将他送到衙门,严加拷打,让他吐出骗走的钱。”
又说道:“何亲家做人没有定数,要防止他闹事,你跟齐家媳妇说好,让她把房里要紧的物件连夜收起来保管好。”
说完,叹气道:“好端端一家人,被你不本分弄得鸡犬不宁,那木人儿可要收好,不要丢了,明早有他的用处。”
说完,蹙着眉头,回后院了。
周链吩咐家人分头去办理,又让蕙娘去收拾何氏的东西。
蕙娘带人先打开何氏的衣箱,捡了量两身上色的衣服,让妇女们给何氏穿上。次日早上,众亲友来了,周通将夜晚发生的事情告知众人,并拿出木人儿,说道:“一会儿何亲家来,希望大家帮衬着点,作证说话,送他几两银子,不要把事情闹大,免得两家脸面上不好看。”
亲友都说:“这事不过是遇到尊府这种讲德行的人家,若换了我们,一定抓住赵瞎子让他招供蛊毒的事情。若说夫妻不和,才有此举动,世间哪有这样的做法?别说银子,就算是让媳妇入祖坟,都已经是天大的情份了。”
周通道:“我只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何亲家来了,再做打算。”
正说着,家人来报亲家何老爷和太太都来了,周通马上让人去通知冷氏,一起迎面接进来。
何其仁娘子王氏去了内院,何其仁跟众位亲友坐在庭上,他倒没有伤心的神色,问周通:“小女是昨夜什么时候去的?”周通将何氏听赵瞎子唆使,用木头人压周链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何其仁说:“既然是镇压,那都是偷偷做的事情,令郎是怎么知道的。”
周通又将大丫头舜华如何泄露信息告知苏氏,苏氏告知周链,随即家人将木人拿来,何其仁扫了一眼木人,笑了笑,之后就闭目不言。家人们拿来茶,他也不吃,只是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