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镰刀

       当我在堆满干树叶的小屋里找到这把镰刀时,它正静静的歪在角落那里,长柄斜倚在堆起的树叶上,弯弯的镰刀藏在树叶下面,一幅不争气的懒散样子,弯而长的木柄上落满了灰尘,刀刃上都有了斑斑锈迹,一看就是无所事事的内心空虚。

       我拿起了镰刀,擦掉上面的灰尘,走到院子里那两垄嫩绿的韭菜跟前,弯腰割韭菜,在这鲜嫩的韭菜面前竟然有点钝刀,韭菜茬参差不齐,我生气的嘟囔:什么破镰刀啊,不让你割麦子,割豆棵,削玉米,竟然连个韭菜都不能割了,看来真没有用了,我生气的把镰刀扔在了一边。

       镰刀弹跳了两下躺在了地面,也许是摔疼了,也许是太过寂寞,也许是积怨太久了,它幽怨的看着我,开口说话了:“你们从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总是以自己的意愿驱使我们,你们是过河拆桥的典型。当年你们没有收割机,麦收前你们怎么做的?你们会早早的把挂在高高的墙上的我拿下来,细心的擦掉尘土,用磨刀石精心打磨我的刃口,直到刃口寒光闪闪,无比锋利。”

        我脑海中忽然闪过父亲在门前长长石凳上弓腰磨镰刀的影子。每到麦收时,父亲总会把家里的几把镰刀提前拿出来,用手试试刃口,然后,父亲总是像呵护珍宝一样的细心打磨,父亲总是教育我们,镰刀对我们就像战士手中的钢枪,要好好爱护。因为父亲磨的刀快而锋利,叔叔婶婶都拿自家镰刀过来让父亲代磨,父亲弯腰弓背磨刀的背影在我的印象中很深刻。

       镰刀还在幽幽的诉说着不平:“你们在金色的麦浪中挥舞着镰刀,一垄垄麦子在刀刃下撂倒,你们用我单薄的刃口削黄豆坚硬的豆颗,削粗大的玉米秸,你们收获了丰收的喜悦,我收获了生命的价值,那时是真幸福啊,好有成就感,你们对我多好啊!用时小心使用,不用时小心珍藏,我就像你们手里的宝一样。可是,你们看看自从有了收割机,你们把我放在了哪里?随手一扔,阴暗的、潮湿的角落里呆着吧。我就像一个过了气的老人一样,一天天在角落里收割着无聊的寂寞。”

       看着那翠嫩的整齐的韭菜,扔在地上的镰刀,心里有丝丝难过和悲哀,忽然不自觉的泪湿眼眶。想到老年时的父亲,总是不服输的去做一些年轻人做的事情,每次都会由于力不从心而不达目标。记得有一次,七十二岁的父亲为了显示自己身体很好,要骑自行车去三十里远的集市去赶集,母亲怎么劝也不行,坚持要去。父亲信心满满的骑上车出发了,到了下午一点多,才回到家。结果是父亲安全回来了,但是也累的犯了心脏病,输了好长时间的点滴才好。从那以后父亲总是说自己真的老了,不服不行啊。父亲的眼神不再灼灼的明亮,眼中多了无奈和落寞,像落日的黄昏,有了酸楚和苦涩。

       父亲不再是那个信心满满,说话掷地有声的男人,不再说你们好好工作,不用挂念家里,没事不用总是回家。相反,我回家每次走时,父亲总是试探着问,下次什么时候回来?父亲喜欢孩子们回家去,喜欢看孩子们嬉戏打闹,好像这样能给他带来一些生机,一些希望,也只有这时候才能看到他真心开心的笑容。

        其实, 有多少老人就像这镰刀一样,年轻时意气风发,拼死努力,为了给亲人一个平安富足的家。年老了,没有精力工作劳动了,一下子闲了下来,孩子们因为有工作,有家庭不能时时陪伴,他们就像这生锈的镰刀一样,默默的感受着寂寥。特别是农村的老人,娱乐活动少,没有太多的爱好,更是无聊寂寞,更是希望孩子在身边。

        一把镰刀勾起了我的思绪,我捡起镰刀,找到父亲放在角落里的磨刀石,学者父亲的样子,把镰刀打磨的锋利铮亮,割了韭菜,刀刃上沾染着鲜嫩的绿色菜汁。镰刀好像又精神奕奕,充满了活力。我把镰刀收藏好,收藏一路走来的风霜雨雪,收藏历史的果实和繁华,收藏起浮想联翩的思绪,拿上韭菜,回家陪母亲包水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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